第十二章 寄来回信
“哥，我不想再睡桥墩子下面了，好多蚊虫。”兄妹俩坐在海边的崖石上，看着翻滚的海浪，王雨只觉得前路茫茫，无尽无头。
王山侧眸看了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拍了后屁股上的灰尘。
“走吧。”
王雨愕然，忙不迭地站起，
“去哪儿？”此时此刻，她多希望哥哥能不要再堵气了，能跟她一起回学校，去找菲月。
“找房子去。”王山边说边伸出了一只手，摊在她的面前。
王雨莫名，不解地看着哥哥，
“什么啊？”
“钱，没钱怎么租房子！”王山木纳着一张脸，很显然，他是极其不想提这茬儿的。
可是真是一文钱逼死英雄汉。
果然不出菲月所料！王雨撇了撇嘴，斜睨了哥哥一眼，拉起衣服，从内衣里掏出钱袋子递到了哥哥的手中。
“给你，我们可就剩下这些了，你悠着点儿。”......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身上的钱越来越少，眼看着就要饿肚皮，兄妹俩仍没有找到活计。无奈之下，王雨只好给人家洗衣服勉强赚点儿糊口钱。一盆一盆的衣服，手都洗烂了。王山心疼妹妹，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的活儿。
一到这种山穷水尽的时候，他就恨，恨宋南风，甚至会恨颜菲月。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决定，再回码头，那儿的活儿多，机会也多。虽然危险更多，但是他别无选择。
只是，他换了个码头，再没有去西渡码头。
他听说龙头湾码头比西渡码头机会更多，赚钱也更多，只是人也更复杂。
每天总有被砍死的人漂在海面上。可是这年头，拼的就是胆子。他王山本就贱命一条，他怕什么，大不了一死。
心中的恨与爱不断的交织着，膨胀着，无形中产生了一种力量，不断地刺激着他，推着他无畏向前。
王山紧了紧捏着的拳头，走进了行色匆匆，来来往往的人群里......
也许是每天跑来跑去的太累了，颜菲月竟然趴在宋南风的床边睡着了。
宋南风一觉醒来，觉得口渴，正欲叫她为自己倒杯水来。谁知一坐起来，发现颜菲月趴在自己的床边儿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似乎在做着什么好梦。他不忍心叫醒她，自己下床倒了杯水。喝完水回到床边，看着颜菲月那睡着了安和祥静的样子，他觉得很幸福。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安静地看着她，也是她第一次如此安静如此毫无掩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他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想记录下这一刻。
相机，他从德国带回来的相机，他忽然想起了他的相机，只是回去拿太远了，或许还没拿过来，她就醒了。
只是片刻，他便打消了相机的念头。
如果画下来，岂不是更有意义？当初在国外选修的美术这会儿倒是能派上用场了。这还得多亏了他的那个德国女友。
宋南风忙走出病房，往王文谦的办公室走去。
“哥，我告诉你个好消息。”见门开着，宋清雅兴高采烈地闯进去，“我的钢琴考到了十一级，”话还没说完，却看到颜菲月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边揉着眼，边迷迷糊糊地看着她。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她身后的病床，“我哥呢？”
听宋清雅如此一问，颜菲月顿时清醒，她蓦地回头，看到床上空空的，
“我，我，他刚才还在的。”
“我只问你他现在在哪儿？”宋清雅有些急了，“你对王山也是这么不上心吗？”
王山？好端端的怎么又提到王山了呢？
是啊，也不知道他们兄妹俩怎么样了？有没有回河城？有没有看到她的父母。
“你哥他自己有手有脚，又不是小孩子，或许只是去方便了吧。”
“可他是病人啊，你就这样照顾病人的吗？况且，他为了你去招惹的那帮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万一还有余党报复，把他掳走了怎么办？”宋清雅越说越激动，弄得颜菲月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她忙起身，
“我去找，我出去找！”
刚起身，准备出去，宋南风就拿着纸张跟笔回来了。
看到两人面红耳赤的样子，他有些莫名其妙了，
“好好的，你们这是怎么了？”说着，他便将目光落在了妹妹的身上，“清雅，你把菲月怎么样了？你别老是针对她，她每天上课还要照顾我，已经很累了。”
宋清雅简直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宋南风是自己的哥哥了。
他怎么这样？为什么就不先问问她为什么脸通红，气成这样，倒是先怪起她来了。
“哥，你这也太偏心了吧。我一心一意待你，可是人家根本就不把你放在心上，你倒好，好坏不分，劈头就质问我，为什么不问问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宋南风微微叹了口气，
“清雅，菲月为了我已经让王家兄妹离开了，你还要让她怎么做？”
上次回学校，他无意中听说王家兄妹离开，可是菲月却对此事只字不提，想来，王家兄妹的离开一定是与她有关系吧。
宋清雅微怔，缓缓把目光移向颜菲月：她当真为了哥哥让王家兄妹离开了吗？在她看来，她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如果真是这样，她觉得她就更值得怀疑了，如此狠心抛弃自己的发小，一定是另有所图。
宋南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最惊讶的要属颜菲月了。她无意瞒他们兄妹，也没有想刻意拿这件事讨好他们，她只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做事。可是宋南风却说她是因为他而让王家兄妹离开的。如此，她还真是担不起这个理由。
可是此情此景下，她又如何好驳了宋南风的面子，让他下不来台呢？
尤其是他为了自己而斥责妹妹，让宋清雅现在还愤懑着。
此刻，她满脸通红，埋着头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尴尬万分之时，突然走进来一个护士，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谁是颜菲月，有人找。”
“哦，我，我就是。”颜菲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站了出去。
看到颜菲月，同学吕小燕忙走过去，
“菲月，你交待我的，我都记心上了，今天我帮你去门房问了，还真的有你一封来信，只是门房大爷说得自己亲自取，不能代取。”她顿了顿，微微伸长了脖子，看向颜菲月身后，满眼爱慕地看着坐在床边的宋南风，微微红了脸，“何老师，”然后背着双手，微微低着头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这是......送给您的。”她羞涩地举过早就准备好放于身后的馨香百合，“希望您早日康复，回到学校，大家都很想念您。”尽管声音很小，可是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
宋南风挑了挑眉，扬了扬唇角，轻轻接过花束，
“嗯，代我向同学们问好。”
而此刻，颜菲月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她只想要迫切地拿到家里寄来的信，等了将近大半个月，终于等到了。此刻，她恨不得能生出一双翅膀，飞到学校去取信。
正当大家都还处在微妙的感觉之中时，她急急地走上前，急不可耐道，
“何老师，我可以跟小燕一起回学校吗？我家里人给我写信了。”那种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宋南风很少在她脸上看到的神情。
这么久了，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提及自己的家人。
如此渴望看到信的她，他又怎好忍心拒绝？
“嗯，去吧。”尽管他心里很不舍，可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谢谢何老师。”颜菲月突然就放开了，像个孩子似的眉开眼笑，挽着吕小燕就欲出门。
可前脚还没踏出门，就又被宋南风叫住了。
颜菲月蓦地回头，方才的笑容僵在脸上，微微蹙了下眉心，
“怎么了何老师？”
宋南风看了看宋清雅，又看了看吕小燕，
“清雅，你跟小燕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跟菲月交待一下。”
颜菲月有些莫名，看了看宋清雅，又看了看吕小燕。
宋清雅不明所以地看了哥哥一眼，便带着吕小燕出去了。
待两人出去后，宋南风微微走上前，柔柔地，暖暖地看着颜菲月，
“明天我就可以出院了，为了庆祝我的康复，我特意在小别墅准备了一个派对，希望你明天能准时去参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宣布。”
颜菲月微微咬着下唇，想了片刻，便点头答应了。
洋车就是快，盼着盼着就到学校门口了。
车子还没停稳，颜菲月就迫不急待地跳下了车，一溜烟儿跑到门房小窗口，
“大爷大爷，麻烦拿下颜菲月的信。”
大爷扶了扶眼镜儿，看了看颜菲月，
“丫头，是你啊，王家兄妹去哪儿了，你知道吗？”他边说边慢悠悠地把信递到颜菲月的手中。
颜菲月兴奋地接过信，
“不知道呢，也许回老家去了吧。”
拿到信的颜菲月没有马上拆开，她要拿回宿舍慢慢地看。
回到宿舍，她紧紧地关上了门，坐到床边，看着手中的信，心咚咚地跳着，久久不能平静：母亲在信上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怪她？有没有想她？她有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告诉爹爹或者其他人？
她微微闭了闭双眼，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内心平和，然后缓缓睁开眼，轻轻打开信。
一股子家乡特有宣纸的清香扑鼻而来，还夹杂着墨香：菲月，回来吧，娘很想你......一页两页，整整给她回了三页，可就是没有提到钱的事。母亲竟然一分钱都没给她寄。
怎么会这样？难道自己写得不够凄惨，不够可怜吗？她还是自己的娘吗？即便是她信上写得不够惨，她也应该想到自己女儿一个人独自在外的艰难不是？难道对于自己女儿在外的生活，她一点儿都不担心，还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