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活色生香（1）

时间总是流逝得很快，快到让我们无法抓住它的尾翼，于是，转瞬之间，我们就都发现岁月已经又飘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十年了，而今的你和我都已不再年轻，指缝间留下的斑驳痕迹提示着生命的苍老，面对死亡，我想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

和小苏说了许久的话，她才甜甜的对我说，“妈妈宝贝，晚安。”我俯身，轻轻的吻了吻她柔嫩的小脸儿，低喃，“晚安，宝贝。”然后伸手按下了床头那盏粉蓝色灯光的台灯的开关。

小苏，她的全名叫做莫小苏。而莫小苏，她是我的女儿，我最疼爱的宝贝，有双明亮的眼睛和殷红的唇，弯弯的眉儿衬得那双眼眸是那般的纯澈无暇，像世间最美丽的水晶石。

我还那么清晰的记得，小苏出生以后的那些日子，楚青辉总是喜欢把她抱在怀里，脸上有明朗的笑容，像抹撕裂的朝阳，暖暖的，咧着嘴说，“锦苏，小苏简直就是你的翻版。”我笑而不语，心里有种软软的感觉，似乎很幸福。

拉上了小苏房间的门，转身快步的回到我和青辉的房间，听见浴室里有响亮的水声，近在咫尺却又飘忽忽的，我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许的无力，颓然的坐在了梳妆柜前，拿了一支护肤乳液细细的对着小镜子往脸上涂抹。

明明是很燥热的夏天，窗外有满天的星斗和淡淡的月华，我的指尖却是冰凉冰凉的，一寸寸在自己的脸上游移，缓缓的划过了眼睛，忽然就惊觉了自己的眼角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了一丝鱼尾纹，似乎昨日都还没有的。

我不禁呆愣住，许久，然后轻轻的弯着嘴角微笑，无比的凄凉，原来岁月匆匆，谁都抵挡不住，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变成赵雅芝，就是到了如今这般年纪，也依然是风华绝代的样子，那一颦一笑，依然高贵温婉。

岁月会在不知不觉中就悄无声息的飘摇着自己沉重的身体离开了那么远，那么远了。

起身，静静的站在大大的落地窗边，看见那外面，高楼林立却在迟暮的月光和那点点霓虹中显得那般的孤单空旷如幽灵，才发现，很多东西都已经逝去，逝去了，找不回来，找不回来……我真的没有察觉到，竟然就这么过了十七年了啊，小苏今年就十六岁了，而我，都……都老了，可是我亲爱的重庆城，你倒是越发的美丽妖娆了，也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汗水才成就了你今日的辉煌。

十七年前，莫南进了监狱，如今，他的刑期也该要满了吧，可是我是真的无法想象他如今的样子，也许满脸的胡渣，有了花白的头发，但是，我不知道他的那双眼睛是不是还依然纯澈明亮。

扔掉了小镜子，爬上软软的床褥，就瘫倒在了床上，四肢无力，眼睛无神的看着天花板，那盏水晶灯璀璨迷离，记忆里就闪烁过无数的面容，无论是微笑的哭泣的，哀伤的忧郁的，茫然的无奈的……那些街道，那些单车，那些欢笑，那些泪水……却都已经是模糊了，让我看不清楚。

莫南，莫南，这个名字啊，如今唤起来已经不会再觉得心痛难耐，只是遗留下了大片大片没有尽头的空白和苍茫，宛若仰着脸凝望从天空深处纷飞而来的白雪，化在了脸上，冰凉刺骨，让我觉得那么的不真实，恍如隔世，这种感觉几乎让我怀疑十七年前和他爱得死去活来，难分难舍的那一个女子根本就不是我，那个叫做文锦苏的女子也不是我。

我皱着眉峰，想要回忆一下莫南被判决坐牢的那一刻的我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却怎么也拼凑不起来了，仿佛那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一个荒诞的梦境一般，如今梦醒，便都支离破碎，伸出手去抓不住一丝的痕迹。

“锦苏，在想什么？”温和的声音传来，身体便被揽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我抬头，看见的是青辉那张熟悉的脸庞，我扯着嘴角对他笑，“没想什么，只是……青辉，你觉得我看起来是不是已经很苍老了，是不是变得很丑陋……”

他抬起手用力的把我抱在胸前，手温柔的抚着我的长发，“傻瓜，想什么呢，你依然和我认识你的时候一样的漂亮。”

我闻言竟觉得鼻子一酸，便落下了泪来，喃喃，“青辉……青辉……”远远的听见了他一声冗长的叹息声，有淡淡的亲吻落在眉间，就像荷叶上被震落了的水珠，翩然入了梦来。

第二日清晨醒来，一切依旧，阳光依然波澜不惊，匆匆的为青辉和小苏做了早餐，看他们在温柔的太阳光里一点一点的吃光了盘子里的东西后与我亲吻道别，看着匆匆关上的门，我的眼泪却在不知不觉中将眼睛迷蒙了。我忽然想，也许，我是到了更年期了。

收拾妥当了饭桌上的一切，然后就意外的接到了颜一如学姐的电话，她说，“锦苏啊，丫赶紧在重庆给我物色一栋房子，要装修什么都全套的那种，我准备过几天就带着自己存的这笔银子移居到重庆去。”

我很惊讶，“怎么这么突然？”

“怎么，不乐意？”

我就笑，眼睛弯弯的，“我哪儿敢啊，我今天就去帮你看好了吧，不过你要真想早点过来就先搬我这儿来住上一段时间，然后我陪着你慢慢去挑房子，那可是你以后的窝，得你自己看着满意才最好呢。”

她也在电话里笑，声音清脆而温暖，“好吧……说实话，锦苏，我是真想你，我明天办完我这边的那些手续就赶过去好了，到时候楚青辉那家伙可别赶我走。”

我说，“不会的，明天他可能会留在上海，公司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也真够忙的……你知道没有多久莫南就要出狱了，我说过会把公司还给他的。”

她就忽然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又道，“对了，楼心月那家伙也准备上重庆去的，她好像打算在重庆开一个娱乐城，从此以后就都不走了，以后啊，我们几个人就可以常常的见面了，到时候我们天天上她那儿去蹭饭吃，把她吃垮了得了。”

我微微一怔之后就也笑了，“好哇好哇，好久都没见过心月姐姐了，也挺想她的。”

“好吧，我这还有点儿事儿，先就这样吧，明天我再给你电话，你家伙要随时准备接待我的入住哦。”

我说好，她便挂了电话，我的心就开始澎湃了起来，仿佛记忆里的一些东西又开始复苏然后鲜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