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活色生香（4）

（锦苏）

吃过饭后，我们三个人就出门上了街，青辉在前面开车，我和颜一如学姐坐在后面不停的唠唠叨叨。车子从立交桥上呼啸而过，风吹进窗口来，我看着窗外到处灯火阑珊的样子，觉得咱重庆这夜真的很美。颜一如学姐忽然凑过脸来在我耳边轻声的说，“锦苏，莫南出狱以后，他想要和你复婚，你会离开楚青辉吗？”

我微微一怔，然后就弯着唇角笑了，笑得格外的妩媚妖娆，我说，“不会。”然后就看见了前面的镜子里，青辉的眼睛正看着我，有些许茫然的样子。

我们先去朝天门广场绕了一圈，又在解放碑绕了一圈，陪着颜一如学姐去了时代豪苑B座8楼的“手足贵人”做了全手指甲的彩绘，本来她还想做Creative水疗的，但是看见青辉一副快要崩溃了的表情终于还是放弃了。后来咱们又辗转到了沙坪坝的一家小酒吧，叫“铜色吧”，就在步行街北京华联三层。

这家“铜色吧”是以前上大学那会儿我和颜一如学姐，还有楼心月学姐可常常来的一家酒吧了，这里的萨克斯音乐很浪漫，适合两个人跳那种温情的交际舞，两个人在昏暗的灯光里慢慢的摇，不需要说话就能够感受到那种贴近的感觉，这很适合那些成熟的男男女女。

然而，我们三个人之所以喜欢这家酒吧，其实是因为这里有个非常厉害的调酒师，他除了能够调出各种各样的美酒意外还有一双慧眼，能看出人的心境，于是，他递到你手里的酒便能变成一剂良药，治疗的是心内里的伤。

的确，像酒吧这种地方看起来热闹，而这种热闹不是温暖而是隐藏着大片大片措手不及的寂寞和伤痛的表象。

我们三个人进了‘铜色吧’直接就来到了吧台，想喝上一杯让人觉得心悸颤抖的鸡尾酒，可是却发现当年的那个调酒师已经不见了，已经换成了个很年轻的小伙子，虽然是很帅气的样子，却让我们感到沮丧。

我们只好各自随便要了杯酒，然后在吧台左边的第三张桌子前坐了下来，听着音响里有些陈旧了的曲子，看着舞池里相拥着慢慢摇动旋转的男男女女，慢慢的就回忆起了多年以前那些散落而模糊不堪的青春岁月，像退了色的斑驳墙纸，铺陈开来，看得人的心绪不灵。颜一如学姐忽然说，“真是一转眼，咱们就都……老了。”一句话说得我们两个人在重逢的炫目笑容里硬生生的挤出了两行冰凉而心酸的泪水来。

青辉许是不忍看见我这副样子，伸出了手来拉住了我的手，“锦苏，我们也去跳舞吧。”

我就对着他微笑，点头，站起身来和他走进了舞池，随着音乐幽幽的挪动着脚步，向前、退后、旋身，这样的舞步让我感到熟悉而又陌生了，目光越过了青辉的肩头，蓦然的发现颜一如学姐竟然不见了。

我慌忙顿住了脚步，青辉俯身，“怎么了？”

我转身准备要走，“一如姐不见了。”

“别急，她在那边的角落里。”青辉拉住了我，手上一用力我就重新跌入了他的怀里。

我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才顺着他微微伸出去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了颜一如学姐，她正坐在一个灯光比较昏暗的角落里，和一个有些奇怪的男人相对而坐，他们两个人的面前都放着晶莹的酒杯，两个人都是那种极其落寞的姿势，手指纤细修长，指间夹着一根烟，烟头的火光忽明忽暗。

他们俩似乎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手中的香烟一会儿接近嘴唇，一会儿又离开。偶尔舞池里折射的灯光闪过他们的方向，可以看得清他们周围的烟雾缭绕，那个奇怪的男人的脸很好看，头发微微有些凌乱，看起来挺年轻却又有掩饰不去的沧桑，紧锁了眉头，里面似乎藏着无尽的忧郁，给人一种冷冷的，孤独而高傲的感觉，看见这个男人的脸的第一眼我就肯定了这个男人的身上肯定又故事，而且刻骨铭心。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颜一如学姐就过来了，她说，“锦苏，你和青辉先回去吧，我今晚呢自有去处，就不去你家打扰你和青辉两个人的结婚周年庆了。”

我侧过头去瞥了一眼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然后眼色凝重的说，“一如姐，今晚你要和那个男人呆在一起么？”

她看着我笑，披散了的长发，一丝一丝弯弯曲曲的优雅染着淡淡的酒红色，眼神迷离，嘴角微微上翘，笑容就轻轻蔓延开，像风里的扬花徐徐开放然后蔓延，在在这午夜的酒吧里多少都有些诱人的味道，她说，“是。”

我就皱起了眉头，她却娇笑着舒展开了她柔软的手臂将我拥进了怀里，低声在我的耳边喃喃，“锦苏，这就是我的生活，我过惯了的生活，香烟、红酒、音乐，还有不同的男人，这就是能迷乱了别人和自己的夜生活。”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我无法改变什么，颜一如学姐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我对她所做的决定是无能为力去改变的，于是我回身将冰凉的手指放进了青辉温暖的手掌里，一言不发任他将我带里了这充满了忧伤味道的‘铜色吧’。

坐在回家的车上，我一直侧着脸看着车窗外飞快倒退而去的风景，忽然的想，这一次，我们的那些青春是真的死去了，并且死得异常的干净利落。

依然是如此明朗的夏天，阳光炙热，可是我们任谁也是回不去了，那些简单而纯粹的天真悄悄已经远离，生活让我们谁都不再记得少年青涩的记忆里的那个仰着头望着天空男孩子的那双眼睛眼神是那么的纯澈而温暖。

只是依稀的还记得那年那月那天，路灯透过树枝化作星星点点温柔的跌落在我们的裙边，夜已经很沉，天空无法睁开它的眼睛。一如学姐、楼心月学姐还有我，我们三个人从这‘铜色吧’里出来，都穿着美丽的裙子，牛仔、百褶、蕾丝。小皮鞋在地面敲击着清脆的声响，一声一声的蔓延在夜幕下街道的角落里。我们就像三个孩子一样牵着手在街道上奔跑、尖叫、狂笑，那么放肆。

那时候的我们没有想过，就是这再一个眨眼的时间，岁月就马不停蹄的奔走到了千里之外，我们就都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