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红色的刺青（1）

（锦苏）

看着我的小苏睡下了，蜷缩在薄薄的毛巾被里，像一只小兽，那对秀气的眉毛纠结在一起，我竟然觉得像极了十七年前的莫南，一时间的失神，就想起来那些有着紫藤花香味的岁月，慌忙的摇了摇头甩去这种对于我一个已经有了丈夫了孩子的女人很不应该有的想法。

伸手抚着小苏的脸颊，这张容颜如此的年轻，我的宝贝啊，你一定要幸福，虽然妈妈也不知道这幸福的含义到底该要怎样定论才是最佳的答案，但是，你一定要幸福啊。

微微的叹息，蓦然的就又想起了颜一如学姐，她就这样走了，走得那般的叫人失魂落魄。还记得多久以前我们才说好要一起等楼心月学姐来了以后去疯狂的，可是她却走了，我觉得这命运真的很奇怪，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仿佛也可以天旋地转的改变。

莫南的刑期满了，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了让青辉替我去监狱接莫南出狱，因为我不敢见他，就是害怕，具体是怕什么我也说不出来，十七年没见了，我根本不敢去想象他现在的模样，他的眼睛还是明亮的吗，还是已经浑浊不堪了，他的面容是不是满是沧桑混合着抹不去的忧伤，还是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了。

弯起唇角苦笑，莫南啊，莫南，我该拿你怎么办？记得，这是几年之前我还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的话语，那时候我总觉得莫南就匿藏在我身边的某一个角落里，随时偷袭我的思念都能次次成功，他成了我胸口上的一枚血红色的刺青，每到天空阴暗的时候就隐隐作痛。

青辉从上海回来的时候，告诉我说，“锦苏，我要告诉你两件事。”我笑，“你讲。”

他就说，“第一件事是莫南说，他想见你一面。”我就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青辉有着明显的担忧的眼眸，问他说，“你想我见他吗？”

他微微的愣了一下说，“说实话，锦苏，我并不想你和他见面的，但是我觉得你还是见他一面的好，我们可以请他来我们家吃顿饭……莫南说，如果你不肯见他他就不会签那份公司的让渡书。”

我微微皱了皱眉，最后点了点头，“这个你安排吧。”

“这第二件事嘛……”青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就说，“你说。”

他说，“我在上海还遇见了一个女的，虽然她和你差不多的年纪，但是她说她是你父亲的妻子，还说你的父亲想见你，希望你哪天就挑个时间过去一趟。”

我这次是真的呆住了，然后冷冷的说，“我不会见他的。”

“为什么？”青辉显得异常的不解，“他是你父亲，就算他娶了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妻子也还是你的父亲啊。”

我皱眉，“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是我觉得不管怎样，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不管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这十几年都过去了，还不能原谅吗？”

我转身坐进沙发里不答话，对于那个父亲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比面对莫南还要困难得多，虽然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了，很多事情都渐渐的淡化了，伤口也都止血结疤了，可是我还是不想再见他，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心里筑起了一面无形的墙，横在中间，无从击破。

“那个女的还想问你是否还记得你和你父亲之间曾经有过的那个空白的承诺，如果还记得的话，你的父亲填的就是希望你去上海见他一面。”

我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中，心里轻轻的念起了那个名字，王立恒，王立恒，你给我过的那些记忆叫我如何坦然的去面对你，有些感觉，十七年如一日的。我看着青辉满是期待的眼神，我知道他只是那么单纯的希望我和那个女人口中的我的父亲能够和睦的相处，他希望我快乐。

我也知道青辉这么想是因为他不知道王立恒曾经对我做过的那一切，他也不知道他曾无数次问过我关于我肚子上的那个淡淡的刀疤，其实也算是王立恒间接造成的，他间接的谋杀了我的孩子，我和莫南的孩子。之所以把小苏取为莫姓，其实也就是单纯的想要纪念我肚子里那个没能出生的孩子罢了。

我很想知道青辉要是知道了过去所发生的那一切的一切，他还会希望我去见王立恒吗？我不知道答案，也不会知道答案，因为我并不想告诉他那些过去，因为那些讲述的过程其实就是在让我自己再次重温一次那些撕心裂肺，我害怕，是的，很害怕。

终于我说，“青辉，你让我考虑一段时间好么？”

青辉走过来轻轻的把我揽进了怀里，“锦苏，我不逼你，你自己慢慢的做决定。”

我点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恍惚的，眼角似乎有一行泪水蜿蜒而下。

在青辉的安排下莫南来了重庆，是青辉去机场接他的，我在家里做好了饭菜，因为心神恍惚而割伤了手指。小苏慌忙的拿来消毒药水消毒，然后一边给我贴创可贴，一边状似不耐烦的责备我，“妈妈宝贝啊，你这是魂魄被黑白无常掬了去还是咋的，难不成不想要你这根手指了？”

我笑笑说，“哪儿能啊，估计是今天菜刀上有小鬼附身调皮了吧。”

小苏翻着白眼瞅着我不说话，收拾好药箱就跟我一块儿坐在沙发上等着，她问，“妈妈宝贝，今天咱家里要来的是什么客人啊，我怎么感觉气氛异常来着，跟要迎接美国总统似的，至于嘛？”

我掩饰似的打着哈哈，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胡思乱想了吧你这鬼丫头，今天的客人是妈妈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了的一位……朋友而已，待会儿你可要乖哦。”

“哦，知道了。”小苏撅了撅嘴说。我就瘫在沙发上沉默了，小苏这孩子一向都很聪明，待会儿真希望她别察觉了什么才好。

门忽然响起了开锁的声音，我立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小苏满脸好奇的跑过去一把拉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青辉，而他的身后站着的是……莫南。

此时的他，那张脸依然英俊却有了淡淡的纹路，潜藏在额头上，眼角边，头发里也有了几缕银丝，那双眼睛里也有了些许的浑浊，他果然显得有些许的苍老了，想来监狱里四面铁窗的生活是很折磨人的吧。

我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他也那样看着我，眼神流转间就蓦然的开口叫了声，“锦苏。”我慌忙的侧过了脸去，眼睛里有了些许的朦胧，尽量的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毫不在乎的说，“莫南、青辉，都过来吃饭吧，待会儿菜要凉了。”

说罢就转身一边走向了桌子，一边叫着“小苏，快过来，这是你莫叔叔。”

小苏微微的怔了一下子，然后站在我的身边脆生生的叫了莫南一声，“叔叔好。”然后转过脸来看着我，眼睛明亮，眼神疑惑，我的心脏顿时就是一阵紧缩，小苏她该不是以为……就算小苏真是那样以为，现在这个时候我也不能对她说什么的，还是找时间再给她好好的说清楚吧，都说现在的孩子特别敏感，容易偏激。

我们都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我开了红酒，倒在杯子里，然后端着杯子说，“莫南，我代表我们全家人敬你，欢迎你回来重庆。”

他微微一愣，然后也端起了被子，青辉也是，小苏也是，然后四只漂亮的玻璃杯就在空中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流离的声响，让我想起了我们的青春岁月，真的就像大块的玻璃花，清脆的声响里就只能变作了碎片。

这段饭真的吃的很艰难，气氛里甚至有些许尴尬的成分，虽然青辉一直在打着圆场，和莫南不停的碰杯说话，喝着酒聊生活，聊天下，俩男人表面看起来已经是在称兄道弟的了，但是我却不知道他们各自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只能看着他们两个人惶惶不安，生怕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顿饭究竟是怎么吃完的，反正莫南和青辉一顿饭下来就都有些许的醉了，我看着满桌子的残汤剩菜，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默默的收起了碗碟端到厨房里，穿了围裙开始洗洗刷刷，头脑已经近乎是停止了思想运作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