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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十七年前的往事
十七年前?颜中禄愕然,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件他一直想忘却怎么也望不掉的事。那件事,就像一个诅咒般,折磨着他这些年来的每个深夜。他没有一个晚上睡好过,一闭眼,一沉睡,便是那滔天大火与施从新那烧焦的行走着的身体,步步紧逼来向他索命。
他双眉紧拧,不解而心虚地看着儿子,那时候的君逸也只不过是七八岁左右,而且他一直被寄养在上海读书,也就是寒暑假时才回来。施家大火的那天夜里,他分明记得他跟着他娘去了邻省亲戚家,并不在家。三天后他才跟着他娘回来。按理说,对于施家大火,他应该并没有会什么印像才对。
难道?他是另有所指?
“我很累,如果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我想,我该休息了。”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让儿子说下去。
“不,不是无关紧要的事,而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颜君逸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父亲,他能明显地感觉到父亲的心虚。
“既然如此,那你问吧。”看到儿子那犀利的眼神,颜中禄终究是弱了下来。
“我想知道十七年前施家大火的真相。”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十七年前施家大火这件事,颜君逸的心里就无比沉重,充满了负罪感。
颜中禄的脑袋嗡的一下,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中,脸都白了,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他有些心虚地垂下眸子,“都那么久了,我已经不记得了。”他孱弱而又无奈道。
颜君逸紧拧双眉,微微摇了摇头,
“不可能,我记得您跟施伯伯的关系十分要好,我们孙施两家交情匪浅,您兄弟家出那么大的事,您怎么可能不记得呢?”看着父亲那低沉的眉目,他知道他并不想提及此事,可是并非他咄咄逼人,他只想让父亲知道他不能不再作孽了。
他已经毁了菲月的家,毁了菲月应有的幸福生人,他不能再剥夺她的性命,如果真是那样,想必天都不会容他。
可是,那天二娘的话他也只听了一半,对于施家的纵火者,他也只是猜测而已。所以,有些话他还不能挑得太明。
“君逸,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颜中禄匪夷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神情凝重,神色紧张,“你究竟想说什么?”这件事已经过去十七年了,施家的祖宅也早已经变成了一片荒草丛生的废墟。整个河城早已将此事遗忘,似乎施家只是河城里曾经的一场雨,一缕烟般,烟消云散,淡无痕迹。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提过此事了,君逸今天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难道施家还有生还的人?想到此,他突然有些害怕了起来。即便是,也应该不敢出来兴风作浪吧。据他所知,当年施从新的老婆怀着身孕,跟秋月是同一天临盆,可是那天她还没有临盆就已经葬身火海了。这施家不可能有什么后人,这点儿,他绝对可以肯定。
“爹,我只想知道谁是纵火的真凶。”看到父亲已然花白的两鬓,他真的不忍心逼迫他回忆那个可怕夜晚,可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他要救菲月。
“哼,你知道了又怎么样?是想替施家报仇,杀了他?”颜中禄愤愤而又无奈道,“君逸,我真不知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提这些做什么?”在他没弄清楚是谁跟儿子提了这件事以前,他绝对不可以贸然承认此事。
“不,我不会杀他,因为我知道我杀不了他,我只想让他放下屠刀,为自己,也为颜家积积德,放自己女儿一条生路,对她好点儿。”颜君逸无奈而又悲哀道。
颜中禄惊愕,瞪大了眼睛看着儿子,
“君逸,你到底在说什么?这跟颜家跟菲月有什么关系?”他很清楚,儿子已经知道了十七年前施家纵火的真凶,他也很清楚儿子的话句句都是在针对他,他更知道儿子口中的女儿是指菲月。可是,他实在不明白是谁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他,这又跟菲月有什么关系?
颜君逸皱了皱眉,愣了一下,微微垂眸:现在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是不是过早了?他沉思了片刻,缓缓抬眸,眯缝着眼双眼看着父亲,
“我在说,放过菲月,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天理不容。”到嘴边儿的话,他又生生咽了回去。“想想施家,想想菲月,爹,请你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说罢,他心痛地走出了父亲的卧房,只希望自己的话能让父亲良心发现,不再那么残忍地对待菲月。
颜君逸离去后,颜中禄却沉沉地陷入了十七年前施家大火的往事里。
当年施从新跟他一起带着西北军南征北战,横扫千军,终于在河西这一带有了自己的地盘。有了自己的军队,有了自己的管辖地,成了名副其实的土皇帝。可是,施从新的起点比他高,学问比他深,在军中的威望自然也高过他。
他生怕以后会被施从新压着,从而失了河西之王的地位,因此,他杀心四起,就想将其除之而后快。
于是他就开始盘算着,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施从新。如此,他便可以堂而皇之地成为西北军的统率,成为河西王。
所以,才有了那个最冷的腊月,才有了施家大火的灭门惨案。
本以为这件事就此过去了,将随着施家的大火,永远埋藏,不会再被人提起,也不会再有人问起,可不曾想,十七年后,问起这件事的人竟然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他开孡惶恐不安起来,那一整夜他都被噩梦纠缠着,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出城去了军大营,找到当年帮他纵火行凶的两个人,将之诱骗到偏僻之处,一枪崩了那两个人。
他觉得,这样就可以永绝后患,如此便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施家大火的纵火真凶了。
一眨眼,春天就快过完了。
暮春的枝头,挂着半熟的果子。
颜君逸带着吃的和一些创伤药来到柴房,
“把门打开!”他冲着紧紧把守在门口的下人吼道。
那下人忙畏畏缩缩地后退了一步,
“大,大少爷,没有老爷夫人的命令,我们谁也不开啊。”做下人的有时候也很为难,那么多主子,不知道到底该听哪一个的。
颜君逸微微叹了口气,
“非要让我虐虐你。”说罢,趁其不备,一棒子打晕了守门的下人,取下他身上的钥匙,将门打开。
颜菲月倚在墙角,懒洋洋地笑了笑,
“没想到大哥也会如此顽皮。”
颜君逸转身将门关上,走到她跟前,与她并排坐下,
“都这样了,你还能笑得出来?”
“我当然要笑了,毕竟从鬼门关上活过来了,难道这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吗?”她努了努嘴,挑了挑眉,似乎那些对她来说都不是事儿。
她真的不是一般的女孩儿,不论在什么时候,都能看到她爽朗的笑容。颜君逸痴痴地看着颜菲月,不由得出了神,有那么一瞬间,他有想拥吻她的冲动。但他还是吞咽了一下,忍住了。毕竟现在,他还是她心目中的大哥,而他也只能将她视作妹妹。
“好了,别贫了,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他边说边从食盒里拿出一盘子糕点。
颜菲月一看,
“我最喜欢吃的杏仁儿糕!”眼睛顿时亮了,“还是大哥你对我好,”她边说边捏了一块儿,津津有味吃着,边依在了颜君逸的肩头,“我记得以前的时候,每当我想吃这杏仁糕,大哥总是能从大娘的房间里悄悄给我带一包出来,那时候我觉得这杏仁糕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
看着她那天真俏皮可爱的样子,颜君逸忍不住伸出了手,想要去抚摸她的脸,可是却被颜菲月那疑惑惶恐的眼神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就知道吃,”末了,他只好用他抬起的有些尴尬的手在颜菲月挺俏的小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看你满身的伤,我替你擦点药吧,”他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两瓶涂抹的膏药,“你这脸上的伤再不管管的话,恐怕以后就嫁不出去了。”
颜菲月嘻嘻一笑,
“嫁不出去就让大哥您养我一辈子。”
这句话就像是一粒石子落入了湖心,在颜君逸的心中荡起层层涟漪,他怔怔地看着她,
“你说的,可是不许反悔哦。”
颜菲月眨了眨眼睛,挑了挑眉,
“前提是哥哥没有给我娶嫂嫂,我可不想拖了大哥您的后腿,误了您的终生。”
误终生?颜君逸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你不知道,你已经误了我的终生......
从柴房回到房间,颜君逸的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了了。他已经答应了父亲,只要他不杀菲月,他就什么都听他的,如此一来,三个月后,他就要随父亲去战场上了。可是依菲月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怎么可能放心得下离去呢?
还有菲月的身世,既然让他知道了这个密秘,他是不是该将这件事搞清楚,弄明白?
说不定,等父亲知道了菲月的真实身份后,他会因为内疚,从而改变对菲月的态度呢?
颜君逸想来想去,决定还是要去问问二娘,让她把所有的真相告诉他,从而说服父亲,让他放过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