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往事重现

在母亲下葬后的第二天，刘妈就凭空消失了。

在这个府里，除了母亲在时，她有那么点儿存在感，母亲走了，她似乎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颜菲月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她，她只知道，她视母亲为命，母亲在哪儿她就会去哪儿。也或许，她会选择一个偏僻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在岁月中死去......

直到风平浪静后的第二天，她去母亲的坟头看望母亲时，发现了坟旁的一座小草屋。她推门进去，看到刘妈就坐在一方破旧的小桌旁，正缝缝补补着什么。看到她时，刘妈浑浊的老眼，竟流出了眼泪。她说，她等她多日了。

她原本是要随着她娘一起去的，可是她知道，她娘还有未了的心愿。虽然，她娘从来没有亲口说出来过，可是她却能感受到她想这么做。

“菲月啊，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跟你娘对你不大好，可是，你要知道，你娘她已经尽力了。”她犹记得，刘妈握着她的手在擅抖，“原本夫人可以过得更好的，可是你也看到了，这些年她到底过得什么日子。”这点，她心里是明白的，有时候她也会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母亲，“就在十七年前，夫人生了个儿子，可是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我就把你抱回了家，我跟夫人瞒着府里所有的人，就这样，你就成了颜家的二小姐，或许，这就是命。夫人她虽然嘴上会牢骚几句，可是我知道，她打从心底就从来没有怪过你。我也知道，她临终前就想把你的身世告诉你，可是，她怕你知道真相后，会对你不利，因此直到咽气，也没有说出口。”说到此处时，刘妈已经老泪纵横了，“哎，本来我应该在黄泉路上陪着夫人的，可是为了等你，为了了却夫人的遗愿......如今，心愿已了，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刘妈，告诉我，我们施家那场大火是人为还是......”她的话还没完，突然，刘妈就喷溅出一口鲜血，倒地身亡......

望着漆黑的夜空，往事历历在目，颜菲月又陷入了沉思。虽然刘妈没有告诉她，那场大火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可是她却从刘妈的眼睛里，与她那呼出欲出，又突然停住的矛盾纠结里猜测，那场大火决对不是个意外。刘妈说，她的亲生母与她娘是好姐妹，那么，施家与颜家必定也不只是简单的关系。

可是她却从未从颜家人的嘴里听到过有关于施家的一丁半点儿的事。

她娘之所以没有亲口将她的身世告诉她，一定是关联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刘妈说是她娘怕告诉她会对她不利，究竟是什么不利？是怕她会仇心四起，动报仇的念头？还是怕这个秘密一旦传开，有人知道施家仍有后人，会给她惹来杀身之祸？

尽管，这一切迷雾重重，可是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必定跟颜家脱不了关系。

在没有弄清楚事实之前，她决对不可以轻举妄动，否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她的小命儿就没了。如果真是那样，不但自己所受的苦就那么白受了，父母之仇也就无人可报了。老天留她一条命，就是要为施家讨回一个公道。

无论如何，她都要忍，要查明十七年前的施家血案......

仲夏的阳光，似火般炙烤着大地。

宋南风悄悄留了些解暑的水果，想趁大家伙都不注意的时候给颜菲月拿去。孙府里的人怕，他可不怕，抓住了，最坏的结果也只是被毒打一顿。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皮糙肉厚的，打了也就痛下就过去了。他拉开门，左右张望了一下，便出门了。

此时，孙府的大门外聚集了许多乡绅老爷族长们，个个都带着自己的家丁，族人，还有一些普通百姓。他们都手持木棍，似凶视恶煞般，嚷着让颜家人开门。

颜中禄闻听，忙带了几个侍卫，带着枪打开了大门，

“各位老爷族长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河城最大家族族长，李四忠被姨太太搀扶着走出了人群。

“孙都督，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我不知道都督打算如何处置你们家的二小姐？”

颜中禄微怔，低眉沉思了片刻，缓缓抬眸，

“原来大家伙儿是为这事而来，我想，这是我孙某人的家事，还是我自己解决比较好。”

“不，都督此言差矣，我们整个河城，除了四大家族就是孙都督您了，都是河城人，就得遵守河城的规矩不是？”李老爷子守旧顽固，也是个清朝遗老，至今还留着半长不短的小辫子，满口的牙齿已然掉光，嘴瘪的话都说不清了。“你那二女犯得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伦之罪，难道您还有心庇护？难道您不觉得丢脸吗？您就不怕你们颜家的祖宗不容您吗？”是个十足的老腐朽。

颜中禄微怔，

“不，不是我有心庇护，你们看这样好吗？容我进去与家人商量商量，再行给大家一个交待。”他心里虽有些矛盾，可却没有了先前的紧张与害怕。

菲月啊菲月，这可不是爹不帮你，而是天要灭你啊。

不过，话说回来，他堂堂一个西北军的大都督，想要救自己的女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看他愿不愿意了。

李四忠给了颜中禄一柱香的时间考虑，等一柱香熄灭，他们就进去拿人。按照河城的规矩，像这种道德沦丧，不知羞耻的女人，是要被浸猪笼的......

穿过两个天井，跨过一个院子，再就是后院儿了。

在后院儿的一个偏角落里，就是关颜菲月的柴房。

“怎么？是给我妹妹送的吗？”宋南风正欲穿过花廊，颜凤羽突然从柱子后跳出来，抱着双臂，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微微道。

“是，你要阻止我还是要去告密？”宋南风淡淡道。

颜凤羽扬了扬唇角，

“我既不会阻止你，也不会去告密，我想帮你们。”她顿了顿，“你一定会觉得我肯定没有这么好心吧。”

宋南风轻笑，

“你倒是坦率得可爱。”他只想用甜言蜜语将她哄住，让他快点儿把东西给菲月送过去，“像你这么可爱又漂亮的女孩子，如果谁娶了你那可真是他的福气。”

颜凤羽顿时红了脸，心扑通扑通地跳着，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真，真的吗？”

宋南风努了努嘴，挑了挑眉，

“当然，也很善良。”说罢，便欲绕过她，往柴房去。

却被她展臂一挡，

“你不能去。”

宋南风眉心深皱，

“为什么？”

“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我家大门外聚集着许多人，要我们交出菲月，恐怕我爹现在也顶不住了。”颜凤羽一字一顿道。

宋南风的脑袋里嗡的一下，

“为什么，他们抓菲月做什么？”

“他们要抓她浸猪笼，因为她跟大哥的事，已被外界传得纷纷扬扬，乡绅遗老，四大家族的族长全都知道了。”颜凤羽边说边紧紧地盯着宋南风，看他脸上是何变化。

怎么会这样？颜家大院儿如此高严森禁，这芝麻大点儿，而且并未落实的子虚乌有的事情，怎么就传出去了呢？如果是一般的小门小户还能理解，这可是颜都府，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难道孙叔就没有下令禁止传此谣言吗？宋南风只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如果真如颜凤羽所说，那他该怎么办？

他惊慌失措地看了眼颜凤羽，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们，可以救菲月。”她能来告诉他，就一定会有办法救菲月。

他一直都知道，颜凤羽喜欢他，想让他娶她。他也知道，颜凤羽知道他倾心于菲月，所以一直忌恨菲月。她能来把这件事告诉他，就一定是想与他做笔交易。

能用钱解决的事，还好办。不能用钱解决的事，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哎，我那可怜的妹妹啊。”她一心想置颜菲月于死地，她怎么可能轻易答应救她呢。

“如果，如果......”宋南风面露难色，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南风哥，他们只给了我爹一柱香的时间，现在，大概香已经燃了一半儿了吧。他们说如果一柱香灭，还没商量出个结果，他们就闯进去拿人，如果你还没想到办法，我想......”颜凤羽不紧不慢，一点儿紧迫感也没有。

“如果我愿意娶你，你是否有办法救菲月？”她的话还没说完，宋南风便打断道。

颜凤羽整个人瞬间石化，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宋南风，心仿佛要挣破她的胸口般狂跳着，

“你，你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她小心翼翼地弱弱道。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生怕一着急，这个梦就醒了，生怕声儿一大，这个梦就碎了。

可是，这句话却像是一把尖刀般刺在宋南风的心尖儿上，而且，还是他自己亲手刺上去的。他刺了自己第一刀，颜凤羽可能觉得不过隐，又让他刺第二刀。他看着她，一脸的无奈，

“我说，如果我愿意娶你，你可以想办法救救菲月吗？”

这前半句话在颜凤羽听来，是要多美妙有多美妙，可是这后半句话却像是一记闷棍般，将她打回现实。

“哼，如果我的办法是用你的命，换她的命，你愿意吗？”她恨恨地冷笑道。

“只要能救她！”宋南风字字珠玑，坚定如初。

她输了，她彻底的输了。可是，她不在乎，只要他娶她，他爱不爱她都没关系。反正，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与其她一个人受折磨，倒不如，大家一起受折磨！

“好，我答应你，我们现在就去找我爹，说你要娶我。”

“那菲月呢？”宋南风不无担心道。

“放心吧，只要你在我爹娘面前发了誓，立了字据，我就想办法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