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落红不是无情物

洁白的白巾上，残红尽落。

宋清雅捧着带有落红的白巾，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仍在昏睡着的颜君逸。有那么一刻，她真希望他不要醒来，就这么一直睡着，那么她就可以一直这么安安静静地守在他的床边如此看安静地看着他了。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有些忐忑，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

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一幕幕，到现在她还脸红心跳。

她不知道他醒来后会是什么样子？看到她手中捧着的落红，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会不会娶她为妻？又会不会因此而恨她？

看着他温润如玉的面孔，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想要抚摸上去。可她刚欲抚上去，他便轻轻动了下身子侧了个身，她只好吓得又缩了回去。

而此刻，侧了个身的颜君逸已经微微睁开了眼，发现了自己的异样。一阵过窗风吹过，他裸露在外的肩膀凉嗖嗖的，他低眸一看，自己竟然光着身子，怎么会这样？自己从来没有光着身子睡觉的习惯。他沉眸微索，猛然想起，刚才侧身之时，眼前似乎掠过一个影子。

他蓦地转过身，不禁吓了一跳，宋清雅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地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他，手里还捧着一个带血的白巾。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颜君逸不知所措地坐起来，惊讶地看着宋清雅。宋清雅突然就红了眼眶，还没开口，眼泪就已经先流了出来。“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别只顾着哭，行吗？”他着急道。

可是宋清雅就是不说话，一味地低头哭泣。

颜君逸无奈，只好下床，急忙忙穿好衣服，欲一走了之。

“君逸大哥，你等等。”就在他一只脚就要跨出门的时候，宋清雅叫住了他。他止步回头，继而转身，讶异的看着她。宋清雅捧着那带血的白巾，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并将带血的白巾递到他眼前，“这是昨天夜里留下来的。”说着，她的脸不禁更红了。

“什么意思？你能不能说明白点儿？”颜君逸不是不懂，只是觉得不可能。

如此一问，宋清雅又呜呜哭了起来，

“你让我一个姑娘家如何说得出口，如果君逸大哥不是个糊涂人，就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声泪俱下。

昨天晚上......

他不由得扶了扶额头，只觉得动一下就痛得厉害。昨天晚上他喝了好多酒，还看到了菲月，她温情脉脉地看着他，而他却情不自禁地拥紧了她，四目相对时，他情难自禁地亲吻了她......不，那只是个梦，那不是真的。她明明告诉他，菲月已经走了，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呢？一定是他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他苦笑，即便菲月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也决不可能用那种眼神看他，更不可能允许他亲吻她。

难道，难道昨天晚上，他误把她当成了菲月？颜君逸看了看宋清雅，突然有些害怕起来。如果真是那样，岂不是太对不起人家姑娘了，更对不起他自己。

“清雅，我，我喝多了，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已经有些无语伦次了，“对不起，我把你当成了别人，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

“那你打算把我怎么办？”在她看来，其他的已经都不那么重要了。

颜君逸很清楚她想要什么，可是他怎么也做不到，

“除了娶你，什么样的条件我都答应。”他直言道，一点儿也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宋清雅只觉得好讽刺，好讽刺。但她不生气，最起码他对她说了真心话。她恨的是颜菲月，为什么已经有了她哥，却还要迷惑她的君逸大哥。

“好，那让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如此，跟成不成亲有什么两样呢？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已经让他给毁了。如果日后有了孩子，他怎好再忍心夺了人家的孩子呢？怪就怪他昨天晚上没有控制住自己，明知自己不胜酒力，却还要去沾酒。看着无辜的宋清雅，他心里是满满的愧疚之感。

“如果真的有了，即便是我想阻止也无能为力了。”说罢，他便落寞离去，独留一抹孤清予她。

宋南风拿着颜菲月遗落的那只鞋呆呆地坐了一夜，天终于还是亮了。

这府里，他一刻也不想呆了。在这里，毫无人情人性可言。处处充满了欺骗，利益，谎言，暴力，血腥。他要离开，他要马上就离开。延着那条河，顺流而下。生，他要找到她的人，死，他要见到她的尸。

他缓缓起身，拉开门，耀眼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虽然他出尔反尔，但必须有始有终。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去告个别。

走到二进院时，他看到有两个家丁抬着个破席子从西跨院儿的方向走来。

两张破席子中间露出一双掉了鞋子的脚，脚上满是血。他赫然想起，昨天那个伤痕累累，在他手心写字的丫头。他怎么就把她给忘记了呢？她跑来告诉他这个消息，一定会惹怒颜家人。难道......他不敢再往下想，忙拔腿跑过去，拉开席子一看，果然是那姑娘。

她衣衫褴褛，浑身是血，双目紧闭，软绵绵的躺在席子上。看她这样子，一定是被活活打死的！

“你们要把她抬到哪里？”他低声道。

“回何少爷，大小姐吩咐我们把她丢到乱葬岗去。”其中一个家奴如实答道。

此时此刻宋南风只觉得这个看似美丽的大宅子里，实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这么一个无辜的小姑娘，与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让她这么惨地死去？他真的不能理解，难道他们都是铁石心肠吗？外面的世界险恶，在他看来，这里更可怕。

“把她交给我吧。”糊涂了一时的宋南风终于认出，她是小香，是翻窗给菲月送食物的小香。

菲月说过，小香就像她的亲妹妹一样，这辈子，她都不会亏待于她。

可是这次，却由于他的疏忽，让她死于非命。

听了宋南风的话，两个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犹豫，迟迟不肯放手。

“我说的话你们没听到吗？”心中的悲愤让他歇斯底里地怒吼而出。

两个家丁顿时吓懵了，放下小香就跑开了。

看着小香惨不忍睹的样子，宋南风只觉得愧对她，更愧对菲月。菲月宁愿自己去死，也要换回小香的命，可是他却没有帮她保护好小香。他缓缓府下身子，轻轻抱起奄奄一息的小香，不禁红了眼眶，沉重地往外走去，刚没走几步，颜凤羽便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干嘛？”

“替你们积德！”此时此刻，宋南风厌恶极了这个女人。

说罢，他直愣愣地撞开她，径直往大门口走去。

颜凤羽对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眼睁眼的看着他抱着那丫头离去......

宋南风抱着小香，一直走到了无垢河边儿，将她放在河边的草地上，想为她择一片净土，为她安身。忽然发现她的眼皮动了一下，他生怕自己看花了眼，忙拿手量了量她的鼻息，好像还有气。

“小香，小香......”他惊喜地呼唤着她，“小香，你醒醒，是我，我是宋南风。”

透过薄薄的眼睑，可以看到她的眼珠在微微的转动，宋南风赶紧跑到不远处的一口井边，弄了点水，滴到她的嘴里，给她润了润口。慢慢地，小香的手指也开始动了，

“小香，小香......”他不停叫着她，想唤醒她的意识，让她快些醒来。或许是野外的空气新鲜，又或许是她原本就没有死，只是暂时昏迷，在宋南风的怒力下，她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宋南风喜出望外，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小香，你安全了，从此以后你都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小香看着他，呆愣了半晌，忽然就泪流满面，扑在他的肩头，痛哭失声，

“菲月姐姐她......是我，若不是我不想死，她也不会出现，也不会被他们沉塘，是我，都是我......”宋南风紧紧地抱住这个浑身是伤身子单薄的小姑娘，从来都没觉得命运如此不公过......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仍不见宋南风回到府里。

颜凤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怕他一去不回，派出去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去找，可是仍然一无所获。整个河城说大不大，也小不小，可是这都找了一天了，也没看到他的人，他究竟去哪儿了？着急又无奈的她蹲坐在大门前的石阶上，紧紧地抱着双膝，心如刀绞。

如果当初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这么的痛苦，她宁愿游戏人间，过着众星捧月的日子，让那些臭男人们一直仰视她。也不把自己的心交付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来浪费自己的时间。她真后悔，那天没有戳瞎自己的双眼，永远也看不到他的模样。

可是她却不知道，不是爱一个人痛苦，而是她根本就不懂得爱一个人让她如此痛苦。

“放心吧，有我在，我哥不会不辞而别就这么丢下我的。”不知何时，宋清雅坐到了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我一定会让我哥娶你的。”

颜凤羽微怔，继而抬眸看了她好半天，

“真的吗？”

宋清雅坚定地点了点头，

“但是，必须先把我的事搞定，只有我才能牵制住我哥。”

经她这么一提醒，颜凤羽才想起他们的计划来，

“我看我哥今天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饭也没吃，你们是不是已经......”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般刺进宋清雅的心窝里。她只觉得，昨晚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耻辱。可是为了留在颜君逸的身边，她觉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