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相逢是梦里（二）

“含汀，燕珊她病了。”因为是周日，故人居不营业，佳佳进到含汀的房间里时她正在擦拭一套青瓷茶具。动作是一贯的优雅从容。

“什么时候的事？”对燕珊，她一直都当成自己的妹妹，温婉隐忍而又坚韧。虽然身家背景较之慧敏和佳佳，相差甚远，也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更不谈留学之类的了，可是她却是十分的进取，除了工作之外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乃至英语。

“就是在昨天啊，你又不在。客人爆满。估计燕珊是照顾不过来……忙累了，”“那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燕珊不给说嘛？她说你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肯定很累了。叫我不要打扰你。”

两朵刺绣的卷边玫瑰盘旋而上，精致的叶片折射着碎金色的细芒。衬得眼前的少女越发的娇俏，只是那张薄薄的樱唇一直紧闭。

“燕珊还说，她真的一点儿都不要紧。过一天就好啦。可是今天早上我端你带来的樱桃给她吃时，看见她握着一根紫玉箫哭呢。”怕是见景伤情，又想起了故人。“昨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客人？”“特别的？我想想……对了，有一个男的，长得挺俊秀的，带着两位女宾客，只是行为很不检点。当着我和燕珊的面，就和其中一个女的……”王佳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极其不愿说下去。“燕珊当时眼圈就红了。我本打算把他们都撵出去，可是慧敏不让。”孟含汀了然的点了点头。慧敏处理的很好，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半梦半醒之间，韩燕珊看到了一个白色身影，朦胧素雅，浅浅流光。

“那人已经逝去，你又何苦念念不忘！”

是了，玖轩已经离开六年了。

一滴泪自少女的眼角悄悄滑落。无声。

“江少爷别来无恙？”

“哪里比得上孟大老板，一座风雅酒楼故人居几乎垄断了江南一带所有的餐饮服务设施。可谓是日进斗金啊！别的酒楼把客人当做是神供奉，殷勤招待还来不及，而您呢，高贵的哪里容得下我们这些俗客！”

孟含汀拢了拢滑下的鬓发，端起咖啡杯，用汤匙缓缓的搅拌着，“你确实是个俗人。”如此具有具有嘲讽意味的话，在她说来，自然叫人生不出厌。

“燕珊，三姨太让你过去呢。”正在擦拭桌子的少女闻言，便洗了手，整了整衣襟，随前来传话的丫鬟月香进入了三姨太的房间。

“见过三姨太！”即使从前情同姐妹，可如今身份不同，情分自然也抵不过往昔了。她弯腰低头的那一瞬，没有见到眼前坐着的女子怨恨而嫉妒的目光。

“都说了不用拜了，你我之间还分谁和谁？在江家呆了也快十年了，还讲究这些礼数？”

“燕珊，今天是你十六岁的生辰吧？我叫人炖了碗燕窝，趁热快喝。”原有的一丝顾虑也被温情填满，“雪菡，谢谢你，我只是个丫头，不能喝这么贵重的补品，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这燕窝还是你喝了吧。你有身孕，安胎补身子要紧……”不料顾雪菡听了却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你也觉得我贪图富贵，勾引老爷才成了三姨太是不是？所以你才不愿意和我说话？连我给你炖的燕窝都不愿意喝一口！”

眼前的女子是自己交好十年的姐妹啊，现在怀着身孕，又怎么舍得让她伤心？

“雪菡你别哭了，我喝掉就是了。”她微笑着端起碗盅，轻轻抿了一口，“好喝！”

“那好喝你就把它都喝掉，不然你就是在骗我。”顾雪菡见状也破涕为笑，“记得十二岁的时候我们看见大少爷喝燕窝，我眼巴巴的看着，就想喝一口，你却说这是燕子的口水，不好喝！我一听是口水，自然也不想喝了。”

“你还记得？可又是谁一听喝了燕窝可以变漂亮，便顾不得是燕子的口水了，把二少爷的燕窝都给偷喝光了。还赖在我的头上！”

“讨厌，燕珊，你也太小心眼了吧，这么小的事还记得！”

“我怎么能不记得！二少爷可是气的要命，让我罚站在院子里两天两夜！都饿死我了！”“哈哈……那我不是偷偷给你留了个馍的吗？”

……

“燕珊，燕珊？……燕珊，听得见我说话吗？”

“……嗯。”

“燕珊你怎么啦？”

“不知道，只感觉头有些疼。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没事。”揉了揉两边的穴位，“雪菡，你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出去了。还有活儿要干呢……。”

当她悠悠地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硕大的紫檀木床上。

嗓子干的发痒。

头脑仍然一片昏昏沉沉。想开口说话，可张开嘴，喉咙却是火灼一般的疼，压根不能吐字。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了那一盅燕窝。

“怎么了，姗姗，你哭的样子叫我好生心痛。是不是因为不能开口说话，所以很难过？”

她眯了眯眼睛，因这泪水把眼眶烧的灼热异常。

那人穿着一身宝蓝色长袍，背朝着她。

袍子的领边有一圈白色的兔毛，是她亲手一针一针的缝上去的。窗子没关，风吹着那圈白色兔毛，迷幻而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