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孙子在哪里

“这些人形动物！”也许是对这些扎人的茅草过敏吧，加上又没有洗澡，我一直睡不着，就在稻草堆上翻滚。

刚才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似的在我的头脑中一晃而过，这3个日本奸细，比我提早到了这里，如果刚才不是我“胡搅蛮缠”，这几个家伙还真的说不好，会暴露出来。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下半夜的，居然感到一丝阴冷。

也许和我一样，我旁边的几位新认识的兄弟也没有睡着。因为我也听到了几声浅浅的叹息声，和翻动的声音，窸窸窣窣的，有些吵扰。

于是，我就干脆一屁股坐了起来，旁边的几位几乎也是不约而同的坐了起来，我们彼此一惊，又相视一笑。

也不知道是谁放了一个响屁，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高大哥睡的可真死，这么大的笑声居然也没把他给吵醒，他只是翻了几个身，又照样鼾声大作。

看来这人真有福气的，天塌下来了，都没他什么事，该咋样还是咋样。

泥瓦匠出身的陈鹏笑道：“我看这房子修的不够结实，如果还有谁再放几个响屁，那么肯定会把这个房屋轰塌的，简直比日本人的炸弹还厉害，到那个时候，你我恐怕就性命不保了。”

说完一个人又是一阵大笑，这一回总算把地上憨憨大睡的高大哥给吵醒了，只见他慢腾腾地翻了一个身，满不高兴的说道：“大半夜的你们瞎折腾啥不让人睡觉了。”

“真的不好意思，小弟把你给吵醒了，我正在和他们商量怎么样逃出去呢。”我胡掐了一句。

“不结实倒是真的，可是你说你能够逃出去，我还真的不相信。”陈鹏接过我的话茬说道。

“哎，老哥，你还是干泥瓦匠的，就不能给想想法子，让兄弟们跑出去。”陈涛说道。看来毕竟是做生意的，比我们这些人要灵活很多。

“是呀，陈涛说的对，你真的该动动脑筋想想法子。”我随声附和道。

见我们都在怂恿他，陈鹏说道：“确实是偷工减料弄的，如果给我一棍子，我保证在天亮之前就会掏个大洞出来。可是外面把守挺严的，我们几个别想跑出去。岗哨有几条大狼狗，我不知道你们注意过没有？即使躲过了人的眼睛也躲不过狗的鼻子。”

也许是我大白天关进来的，也许是我当时的心思没有放在别的地方，我还真的没有注意到有大狼狗。

我这个人这么大，别的不怕，就是怕狗，尤其是大狼狗。不是有一句成语叫恶狗当道吗？简直是形象极了。

有的时候逛街，我只要看到弄堂里有一条狗横卧在那里，那么我一定会扭头就走的。

“对付大狼狗，其实我有办法。”这个时候吴一舟插了一句道。大家齐齐的望着他，看看他到底有啥好主意。

他这个时候卖了个关子，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那两个日本人说道：“把他们两个给剁了，做成肉包子，然后咱们逃跑时，贿赂贿赂那几条狼狗，我想它们肯定会高抬贵爪的。”

我们几个一愣，继而又哈哈大笑。

“呃，莫要再搞笑了，我们几个得想办法出去，关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在嘴上讲着这些，心里却在想到把那个王云除掉之后，怎么脱身。

“这个只有问老天了，老弟。你的铁砂掌还没学会，就这么急着要出去？”高大哥说道。

我一听他提起铁砂掌，心想我要是早学会的话，那这几个日本人就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了。就问道：“高大哥，你不是说练习铁砂掌要有家伙才能练吗？”

“是的，不过你还要有些基本功才能开始。”高大哥说道。

“还有啥基本功，难道我的胚子不好吗？”我挽起胳膊露出自己的肌肉道。

不过，我想在黑暗中他们肯定是看不见的。

“我知道你的体格还不错，所以我才要你学习铁砂掌。不过你还要学会蹲马步……”高大哥说道。

“你是说那些唱戏的戏子天天练的马步吗？”他的话让我想起了上海滩那些有名的京剧名角，其中有个叫盖叫天的真的是功夫了得，不仅仅是京剧大师，也算得上是武林大师。

记得盖叫天曾经在一次练功的时候摔断了腿，却被上海滩的一名庸医给接错了，如果不矫正的话，他恐怕就再也不能够上台。

他也是够厉害的，当着医生的面重新将自己的腿给摔断，然后又要医生给重新接好。

这件事使他名噪一时，同行和社会对他佩服不已。

“嗯，不错，正是他。盖老前辈的戏品，人品，都是不错的。”高大哥喃喃的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敬佩之意。他继续说道：“盖老前辈最擅长演的是武松，武松打虎的戏，想必你们应该都知道。那武松喝的醉醺醺的，上了景阳冈，遇到了一只真老虎，抡起拳头，就呼哧呼哧的把它给打死了。说不定那武松有铁砂掌的功夫。”

盖叫天的戏，到上海滩表演的时候经常爆满，戏班子老板赚得金满钵满。

我也曾经看过他表演的武松打虎的传统剧目，在戏里他确实把武松给演活了。

别人就给他送个雅号，叫他活武松。

“哎，我兵荒马乱的，不知道盖老前辈现在在干啥……”陈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

“干啥？还不是在睡觉呗。”陈鹏说道。

“还睡觉，这都什么时候了，天都快亮了。”高大哥说道。

他的话提醒了我，把怀表掏出来一看，时间已经快到了5点，再过半个小时，天应该就亮了。不知道天亮以后还会发生什么，这个谁也说不清楚。

“高大哥，你说这几个日本人咋处理？不死不活的还真的不好办，要不咱把他干掉算了吧。”我想今天之所以混成这个样子，说来说去还都是日本人给害的，每一个中国人都没日本人有仇。

“别别，千万别。这样子我们每个人都要被你害死了，脱不了干系的。他们怕日本人怕的要死，肯定会让我们做替罪羊的，所以你千万不要打这个主意。”高大哥连忙制止了我。

他说应该是实际情况，别看那些巡捕房的人天天在老百姓面前趾高气扬的，可是在洋人面前，尤其是在那些日本浪人面前，温顺的像狗一样。

我想如果洋大人屙一泡屎，那么他们肯定会趁热吃下去，完了，还要摇摇尾巴不停的邀功呢。

这就是当时在上海，做一个正义的中国人可能会遇到的残酷的现实。

“那，高大哥，总得想个办法呀，万一他们白天在巡捕房那里告我们的洋状，那我们可就惨了。”吴一舟说道。

这世间上的事真的是让人啼笑皆非，不过我相信万事万物总有一个因果。这些人形动物迟早也会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的，所以这个我真的是多虑了。

“告洋状，他敢？！简直是活腻了！看我不一巴掌拍死他。”高大哥说道。

我们知道高大哥并不是真的想拍死他们，因为刚才这个事情其实就是他引出来的。

人常说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眼下直接管我们的人，正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巡捕，弄得不好，他们随时有可能把我们置于死地。

在上海的洋界，表面上看上去是洋鬼子们在治理，但其实是按照中国人的那一套来的，中国人往往讲情不讲法，这也许是受到长期的儒家思想的熏陶所影响的。

往往还没有等到洋人的法庭判决下来，有很多人就做了刀下之鬼，稀里糊涂的跑到阎王那里去报到了。

所以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规则还是必须要遵守的。哪怕是眼前这几个日本人再罪大恶极，也还是这样。

“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可行不可行。”过了半天，陈鹏开了口。

“你有啥好主意，还不快说？”我有些着急起来。

“我有一个老乡，也是在巡捕房做事的，不过不是在公共租界的巡捕房，儿子在那边法租界的巡捕房。万一不行，我明天把他的名字报出来，说不定这里有他的朋友或者是熟人，可能会放我们一马。”陈鹏说道。

“先想想有啥后果吧，把他们打成那样。”陈涛说道。

高大哥听他这样说，就说道：“那你想要啥后果，其实啥时候都有可能。往最轻的讲，我们可能会被打的皮开肉绽。往最重的讲，那就真的说不清楚了，我们可能把命丢在这里，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几个人一下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家都不再开口说话。

“要不我真的打个洞，天亮之前咱们还可以逃出去？”陈鹏发了发狠说道。

“不行，天马上就要亮了，再说挖洞的动静太大，我们肯定没有办法逃出去的，再说还有那些狼狗。”高大哥很快的就否决了他的方案。

“那你说咋办？我们不总至于在这里等死吧，那也太窝囊了。”陈鹏猛地站了起身，愤愤的说道。

“你那个朋友是个啥级别的巡捕？如果他的级别高的话，也许在这里可能会有朋友或者是熟人，如果只是普通的一般的巡捕，那么我们想都别想了，还是想别的法子最好。”高大哥说道。

“他具体是什么级别我还真的看不出来，不过从他的言谈举止和打扮来看，好像还是有点级别。”陈鹏说道。

“你就说了跟没说一样，搞了半天还是不知道他是啥级别。”吴一舟说道。

“我还不信呢，几个大男人一起想不出个法子对付这几个垃圾，害怕他们冲破了天不成。依我看，问题最关键的，只要他们不敢在巡捕面前告我们的状，那这行了。”陈涛说道。

我听他的话说的倒是挺有道理的，于是就告诉他继续往下说。

陈涛点了点头说道：“各位兄弟，我的想法就是最好封他们的口，这样他们就没法告状了，那他们还活几天。”

“那倒也是，我们正在这里讨论了半天，总不至于像一群老鼠，给猫挂个铃铛吧。”我禁不住打趣道，他的话让我想起了一本印刷物的一篇寓言故事。

一群老鼠开大会，啰嗦了半天，最后总算讨论出一个方案，可是没有一只勇敢的老鼠敢于站出来给那只猫挂铃铛，这也是白搭。

我的意思是最好不要做无用功，要有实际可行的方案，否则一切都是白谈。

吴一舟在这个时候突然插了一句道：“依我看，我看还是用老祖宗的办法，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给那些巡捕塞钱？”我忍不住问道，其实我觉得这个方案还真的不错的。

那些巡捕说实话，其实也是一份差事，他们干这个差事其实就是为了养家糊口，干这个差事能够光宗耀祖，那真的就别说了。

他们的德性应该和古代那些刽子手差不多，手里沾满了鲜血，如果干上三年五载的话，我想他们的手里应该有很多条人命了。

也许他们做梦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在梦里遇到那些刀下之鬼吧。

“我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依我看，咱们真的可以试一下。”我忍不住插嘴道，然后又看了看高大哥，看他想说什么。

“嗯，亏你还想的出来，我觉得这个房子还真的可以试一下。退而求其次的话，那就请陈鹏小弟的朋友出来帮忙了。”高大哥指了指陈鹏说道。

那陈鹏也认为他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就对陈涛说道：“咱兄弟刚分的钱揣在兜里还没有捂热，我愿意把它全部给掏出来，你看够不够不够咱们再想办法。”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们，确实这个办法还可以，于是我们几个人又重新把那分给自己的那一份钞票用重新规整在一起，成了厚厚的一沓。

俗话说响鼓要用重锤，有了这一把重锤。哪怕是那几个日本货，浑身长满了嘴，我想应该都是无济于事的。

“那好吧，那大家就把钱暂时放在我这里保管，白天如果有情况，我们就依计划行事。”我说道。

其余的人没有表示反对意见，我就将钱和我的怀表放在一起。

这个时候已经5点半了，我感觉到屋外渐渐的亮了起来，在这间连一扇窗户都没有的牢房里面，真的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待下去。

也许是一个通宵都没睡，我这个时候感觉极度的疲乏。

而且长时间的没有填充肚皮，这个时候我对饥饿已经没有感觉了。

按说平时这么长时间，我至少要上好几次厕所的。可是，我一次都没有去过。

高大哥，要我们几个人先睡一会儿，他已经睡不着了，就给我们守着，怕那些在角落里面的日本人趁着我们熟睡，图谋不轨。

他这样担待，我感觉很不好意思，就对他说道：“高大哥，要不你先歇着，我年纪轻，一两夜不睡没问题。再说这件事情是我引起的，和你们也关系不大，万一有啥后果由我自己来承担吧，就不用麻烦你们了。”

高大哥听我这样说，他反而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小弟，你这是说的啥话，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件事情跟你一个人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吧，要怪就怪那些日本人，好端端的千里迢迢来侵略中国。我们既没他们也没惹他们，凭啥要这样对待我们。一个好汉几个帮，你要是真的有啥事，我们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倒霉的。所以你还是听我的劝，还是睡一会儿吧，白天对付巡捕，就要看你的了。相信你的脑瓜子灵活，再加上你的手里有钱我就不相信他们不学鬼推磨。”

高大哥最后一句话倒是把我们几个都给逗乐了，在再三推辞之后，我们只得勉强睡下，一阵强烈的倦意袭来，我们几个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顿时鼾声大作。当然这些我们是听不见的啦，只是高大哥最后告诉我们说我们几个人确实很累，还好没有人说梦话，否则就真的吵得他坐都坐不安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大亮，门外一阵吵骂声把我们几个给弄醒了，原来是几个巡捕把门打开，闯了进来。

这几个人我都没有见过，其中只有一个华人巡捕，其他的都是一些白人巡捕，没有看到红头阿三。

见此情形，我真的着急了。偷偷的摸了几下怀里的钞票，难道真的要分钱给他们，并且一定要平均地分给他们？

只见那个华人巡捕从门后面取下一块牌子，大声问道：“我孙子，我孙子在哪里？”

屋内的几个人顿时都蒙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这个人的年龄不大，顶多也就是40出头，即使有了孙子，顶多也就是几岁。难道只有几岁的小孩还会犯罪？

这个家伙不会是真的来救他孙子的吧！那他的孙子是谁呢？难道是这几个日本奸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