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失落阵地

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只能看到零星的碎片化的东西。但方可儿没有放弃，通过周擎苍的反应来看，这东西对于他来说是及其重要的，周擎苍正垂着头不看她，这就代表了他默许她看了。不知怎么，心中突然感到一阵安稳，被信任的安稳。原来，在他的心中，她是可以分享秘密的，即使是……令他如此痛苦的事情。

方可儿蹲在地上，努力的拼凑碎纸，最关键的一页已经慢慢露出了它原本的样子——

看清上面的字的时候，方可儿不禁捂住了嘴，因为上面的内容太过于骇人，冲击力太大。

是周擎苍的出生档案的预存。

但不单单是如此，上面印着周擎苍的名字，父亲：周佑明，母亲：陆洁，家庭住址和普通的信息等等，除去一项，这和普通的出生证明别无二致。

其中一项是出生日期一项，但是空白的没有填，而取而代之的是四个红字，鲜红醒目，让人不能移开视线：意外死亡。

方可儿像被人攫住了脖子，窒息感袭来，意外死亡，是什么意思？

她把这页纸放到桌子上，抬头看着周擎苍，这次她有了感同身受的情绪，黑暗的情绪充斥着小小的档案室，走廊里的死寂也平添了压抑。

“这……弄错了吧。”话一出口，她就知道不该这样说，他一定是再三确认无误后，才会如此的，可除此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到别的话。

见他还是躲在黑暗中，不过比刚刚好的是，他可以直视她的眼睛了，像是才发现她在这里一样，充满怀疑。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方可儿试探性地问。

他任由她揽过他的手臂，可身体却纹丝不动，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她，里面有着她从未看到过的疑惑，不，她这次看清了，是深深的迷茫，没有焦距，失去灵魂，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我……到底是谁？”

方可儿看着周擎苍的样子，心像被针了一样的，疼痛非常，他的声音像被浸湿的磁带，重复着毫无意义的问题。

“你就是你！”方可儿强行扳过他的头，拿出她仅剩的勇气坚定地说，“你就是你，周擎苍，会不顾自己的危险来救我，宁愿自己面临生死也不让朋友受到一点的伤害，明明自己很痛苦却总是隐藏在心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其实比谁都要善良，杀死罪大恶极的人也不能轻易做决断……这就是你，我喜欢的，谁都无可取代的。”

方可儿一口气说完了这番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压抑了太久终于找到了释放的出口，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块儿浮木。

周擎苍的眼眸微动。

方可儿知道他在听，便接着说，“我们现在已经回来了，那个恐怖的CE组织还在嚣张着，并且还在控制着无辜的人成为他们的实验品，这样下去的后果不堪设想。我觉得，他们的阴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通过提取原罪，甚至可以控制整个世界，那样，将变成人间炼狱！擎苍！你听我说，你现在的责任很重大，找到他们，不光是摧毁虚拟时空的罪恶，而是要彻底清除这里，这个我们生存的空间里的罪恶！”

“清除罪恶……”周擎苍喃喃的重复着。

“没错！”方可儿握紧手，“利用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来救出现在还被操控的人，并且……彻底摧毁始作俑者，这是我们的命运，我们不能推脱。”

周擎苍的手用力地回握方可儿冰冷的手，像是给彼此倚靠般。

方可儿发现，他眼中的迷茫越来越淡，坚定和不容置疑重新涌入，他拉着方可儿走到档案的旁边，重新装好放回了原处，关上柜门。

“从现在开始，那个周擎苍死了，现在的我，会用我最大的能力，去解决剩下的一切。”

“对，我会一直……”方可儿下定决心看着他，“一直在你身边。”

两人走出了档案室。

“去我的办公室看看吧。”周擎苍提议。

“恩……”

四楼是外科医生所在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已经被上了锁，周擎苍低头思索了一下，从门上方的横梁处的一个小洞里掏出了一把钥匙，熟捻地掏了出来，向方可儿眨了眨眼睛，在她的诧异中打开了门。

长时间不通风的气味扑面而来，方可儿把两侧的窗户打开，让阳光毫无罅隙的挥洒进来。办公室不大，单调的白色，一张办公桌，一把靠椅，桌子上摆放着电脑和资料，钢笔的位置都像是经过了精心的琢磨，整洁规律，每个边角都严丝合缝，可以想象办公室的主人有多么严重的强迫症。

“还记得你差点儿杀了的那个女人吗？”

“谁？”方可儿装傻充愣，坐在了窗台上，修长的腿悠荡着，不知有多久没有像这样悠闲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她。”周擎苍从办公桌的抽屉中拿出了烟盒。

“你还抽烟？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方可儿故作惊讶。

周擎苍点燃了香烟，大口吞吐，烟雾横亘在两人面前，“如果我们想对付那些人，就要保证彼此之间毫无秘密。”

“好，”方可儿跳下了窗台，研究起办公桌上的病人资料，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她的脑中是完善系统漏洞的晶体，因为实验虽然操控了我们的身体，却没有完全夺走我们的意识，每天还会有时间定时苏醒……而她，作为新实验的第一个系统修复的产物，如果成功，则将晶体植入所有人的脑中。”

周擎苍皱紧眉头，香烟快速地变成了烟蒂，他掐灭它，“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因为我作为没有遗忘这一切的人，我被操控的人格成为了一名警察，而我的主人格苏醒的时候，我就会利用职务的便利去查“夜央”这个人，但是正如我所料，没有任何地方有她的资料，她像是一个存在于人间的幽灵！没有身份，没有背景，没有亲人……直到有一天，我阅读到一片报道，那个写报道的记者的名字，叫做夜央。”

方可儿翻出了一个病人的病历，仔细的翻阅起来，被周擎苍一把夺去，她看着他在怒视着她，也毫不畏惧地直视他，“我猜的没错，这个记者，就是我们小的时候，那个和你一起出现的女孩儿，我那时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只掌握了这一个线索，于是查清了她每天的必经之路，主人格意识苏醒的时候就开始跟踪她……但是奇怪的是，她没有任何的异常，我想到了一个恐怖的答案，就是——她被组织重新灌输了记忆，把过去那些完全忘记了！真的作为一个记者的身份在浑浑噩噩地活着，我猜测，她见到你甚至都再认不出……”

周擎苍无意识地点了点头，他认为方可儿说的没错，因为见到夜央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这个人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接受她的触碰，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他忘了她，她也把他当成了陌生人。

“后来呢？”

“突然有一天，”方可儿的瞳孔张大，似乎在回忆着极度血腥恐怖的事情，“她独自走在路上，我也照往常一样跟踪她，突然冲出来了一伙儿人，凶神恶煞，每个人都拿着刀，朝夜央的身上砍去，我吓得都忘记了尖叫。夜央的身上被砍了几刀，鲜血直流，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了一伙儿人，这些人我当然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是组织里的人，他们人数众多，保护夜央，从他们的对峙中，我听到了我刚才和你说的修复系统的晶体的事情，那伙儿想杀夜央的人不想让这个恐怖的实验继续下去，所以采用了这样极端的方法。最后的结果是，组织里的人把他们全部杀光，并把夜央送来了圣辉医院——也就是这里，我一路尾随，也就见到了你。”

后面的事情便一桩桩的发生了，你都知道，看着周擎苍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方可儿把后面的话隐入心中。

风吹进来，带着凉意，桌子上的纸被吹散到地上，冰冷大理石地面又滑又亮，像是铜墙铁壁又千疮百孔的心脏。

“这样说，”周擎苍把窗户关上，绕到了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一角，“夜央只是个附属品，她本来的记忆不存在了，那我，那我是不是……”

后面的话太过残忍。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方可儿慌忙地摆手，“因为你的记忆正一点点恢复啊！和从前分毫不差，绝对不会错的，擎苍，这点你绝对不要怀疑。”

可周擎苍默不作声。

“哎，那个……杨亮怎么一直在上面没动静，也没下来？”她试图转移话题。

可周擎苍的脸扭曲了一下，向门外冲去。

“你去哪儿啊！”方可儿剁了一下脚，追了上去。

不巧的是，吃完午餐的几个外科医生恰巧路过，见到周擎苍匆忙的样子，都诧异地合不拢嘴，“周医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可儿看到白色的医生衣服就头疼，但她发现周擎苍没有回答他们的意思，目光却一直落在跟在医生身后的护士身上，那个护士面容姣好，眼眸灵动，正紧紧盯着周擎苍，又状若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方可儿。

她瞥了一眼护士的胸牌：李意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