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决斗
两山夹道中,一时涌来几百人,一路骂骂咧咧,声震山谷,及至来到孽镜阁,犹自谩骂不休,只是并无一人敢身先士卒,当中一人身材剽悍,呐喊一声闭嘴,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只听他粗生猛气地仰头大喊:“聂进孙子!你爷爷来找你算账了!”话犹未必,先是一只空碗直击大汉门面,大汉向左避开,随即听得一声叫骂,两条人影一前一后从天而降,吓得众人倒退余步,跌跌撞撞之际,有人被踩了脚,有人摔了跤,但都迅速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聂进当先开言:“龟儿子们活得不耐烦了,好好的阳间道路不走,却跑来这里送死!”聂进说此话时,心中却无十分把握制得住这批亡魂,但嘴上仍是出言凌厉。
他说话之时,扫视了一遍众人,有的怒气冲冲势与自己决一生死,有的脸色恐惧,似乎是被迫挟来以助声威,除开这类打起来就跑的无用之辈,要对付的也有上百人,单凭和天乔两人之力,实难对付。
但一时之间,双方也并无谁人先动手,俗话说得好,先礼后兵,这几百人中显是那大汉统领众人,搭话的也是他,只听他狠狠说道:“我以为我等永生永世要受这剪刀、铁树之苦,不想鸿运当来,我等竟然逃出生天,本来我等可以再回阳间逍遥自在,只是心中这口恶气难以消除!聂进!你将我们送入剪刀、铁树地狱之时,可曾想得有今日!今天我等来此目的,就是要让你血债血偿!”
聂进仰头打了个哈哈,指着天乔笑着说:“一帮残渣,今天要你们死个明白!你们之所以逃得出来,是因为这位兄弟打破了剪刀、铁树地狱的结界,他既然能够放得了你们,也就收拾得了你们!”
天乔听聂进所说自己打破地狱结界,心想此话不错,便即点头,可是说自己能够收拾这批亡魂,却又不解其意。
聂进发出众人的视线慢慢聚集在天乔身上,又继续说:“你们想杀我而后快,简直是痴心妄想,别说杀不死我,就凭身后这人,便能够将你们这批犯上作乱之徒重新打回地狱!你们要杀我,却先得打败他!”说罢转身一跃,竟御风而行般地回到窗户上斜身依靠,指着下面众人说:“来呀!干掉他,再来杀我!”
天乔大吃一惊,疑窦丛生,这聂进不是刚和自己拜把子了吗?怎么变卦如此迅速,是啦,他刚才不肯拜天发誓,原来是和自己假结拜,逗自己耍,到这危急时刻,自然保命要紧,顾不得自己了。想通这一节,天乔也不再惊慌,反正都要打,怎么打都行,于是凝神准备迎敌,最先动手的是那魁梧大汉,二人更不搭话,一动手便是硬碰硬的一拳相对,只听咔嚓一声,那大汉的右腕立即骨折,天乔经过前两层地狱的锻炼,全身上下没一处不如钢铁般坚硬,那大汉不明所以,使了十分力气打来,便是自讨苦吃,和钢铁较上了劲。
众人眼见自己统领吃了大亏,都有畏惧逃跑之意,怎奈那大汉强忍着痛楚,大吼一声:“摆阵!”
说是摆阵,到把天乔吓了一跳,昔日与敌军对阵,或五方阵,或一字长蛇阵,或九宫八卦阵,无一不是蕴含杀机的大阵,天乔只道这群亡灵要摆出什么阵来,到时候凭一己之力,却也难以冲破,思量先下手为强,大喊一声,冲入众人之中,他意欲擒贼先擒王,拿住那大汉,这阵就摆不成了,岂知自己往前一冲,众人就随之一退,这样一来,扑了个空不说,还被团团围住,他伸手往东,东边的人就撤开,他往西,西边的人又撤开,徒手抓了几次,都没抓住一人,索性停在当中,以静待动,看看这批亡魂能摆出什么像样的阵来。
那知这批亡灵,居然一个个蹲下抱头,开始呜呜哭泣,天乔初时迷惑不解,放松了警惕,说:“哭什么!哭也不管用!”
可非但并无一人停止哭泣,众人反而哭得更加的凄惨,更加的凶狠,霎时间,天乔只觉周围全是一匹一匹伤心极了的饿狼,凄凄惨惨的,连自己心中都不由自主地伤起心来,恍恍惚惚间,忆起姗姗那张满面桃花的笑脸,眼睛皮一眨,浑身犹如坠入一团棉絮中,辗转反侧,难以自拔,突然听得一声霹雳,天乔猛醒过来,见周围哭泣之人纷纷跌倒,唉声叹气,似乎痛苦之极。
“一帮蠢货!”聂进不知什么时候下得楼来,背着双手,悠然地踱着步子,一边走,一边口中不留情地继续骂:“想破我孽镜阁,还轮不到你们这些狗奴才!”
对于刚才之事,天乔仍然耿耿于怀,越过众人,质问聂进:“刚才你一个人躲到后面是怎么回事?”
聂进挽着天乔,走远了三五步,才说:“刚才是兄弟不对,只是不那样制不了这帮畜生!”
天乔半信半疑地听他继续说:“如果我们两个去打,当然把他们打得骨断筋折,可是这帮小子却打他们不死,只因他们在狱中每日受苦,怨气冲天,阴毒得厉害,光靠打是打不了的,直到他们众人集合起来向你布置阴魂阵迷惑你,我这宝贝才有机可乘把他们打成重伤!”
“宝贝?”天乔回忆起来,问:“就是那块小镜子嘛?”
“对啊!”聂进对自己的宝贝非常得意,此刻又从怀中取了出来,晃一晃,只觉余光刺眼,“这宝贝除了可以照人生前的罪孽,还可以把犯上作乱的蠢货们打得魂飞魄散!”这句话的后半截他故意说得很大声,躺在地上呻吟的众人陆陆续续地趴着跪着,直说饶命,聂进看见众人折服于己,笑吟吟地说道:“饶是没有用的,你们这就去无极之渊吧!”
这无极之渊显然是个极为可怕的去处,几百人听到这个地名,都大声囔囔起来“不,不,不去不去……”,“求你把我们关起来”,“聂进大爷,我们不识好歹,你老人家高抬贵手”,各种各样告饶的言语层出不穷,直嚷得这宁静的小山谷犹如闹市一般,聂进听了一会,知道求饶是真的啦,就出声让他们闭嘴,然后说:“你们的命是我这位兄弟救的,他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他若是可怜你们,哼哼,不过叫你们吃点苦头就行。”
于是一众亡灵又开始朝天乔求饶,天乔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时手足无措,弯下腰去手一个扶将起来,说:“我不罚你们,不罚你们,快起来,快起来。”
那大汉被天乔扶起后,一招手,大喊:“都起来吧!这位兄弟免我们的死罪啦,大家快谢谢他!”
几百声“多谢”过后,那大汉单手握住天乔的手,又说了几句多谢的话,就吆喝一声,准备退出谷去!谁知聂进大吼一声慢着,众人又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转身来,只听聂进郎声说道:“你们能来,也能回去吗?进入我的地方,岂能说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其实这些亡灵进入孽镜地狱,就无法再回到以前的地狱了,要想离开,也只有破了孽镜地狱这一个办法。天乔破地狱之时,万魂如潮水喷薄而出,自己却无法逃出去,所以只有一层一层的全部打完了,才有出去的可能,只不过如此一来阎君倒是把第二层地狱排在了最后,也猜想不到他的用意。聂进也知道要离开孽镜地狱,自己要做出极大的牺牲,但一是地狱待久了自会无聊,另外要是自己不愿,天乔也必定和自己反目为仇死磕到底。聂进走意一定,也就下定了决心,只听他又继续说:“救你们的人是我兄弟,你们多谢两个字怎么就能打发了?都统统跪下!”
众人慑于聂进余威,都俯首跪下,聂进满脸笑容,说:“你们的命既然是我兄弟救的,以后就得听我兄弟的差遣,如果谁有半句话抵触了他,嘿嘿,我聂进第一个让他连鬼也做不成!”
天乔尴尬之极,从来只有别人号令自己,哪有自己去差遣别人,他不时地对聂进挤眉弄眼示意他不可乱说,可聂进哪里理他,兀自把这一群人说得服服帖帖的,最后聂进吩咐道:“你们众人就在这里等着,我兄弟待会自然会带着大家离开!”
聂进说完拉着天乔又重回阁楼,重整杯盘,天乔为人刚直,心中憋不得话,责问道:“你怎么叫他们听命于我?我来这里,是想办法逃出去,现在可好,带了这么多人。”
聂进丝毫不以为意,仍是温言劝道:“兄弟,这么做,是有道理的,前方还有十四层地狱去闯,多一点人手,也未必不是好事。”
“可是我一点经验也没有啊!”
“经验?”聂进指窗外,说:“对付这批人,只需要威吓于他们就行了。”
“这……这怕是不行。”
“哦?”聂进问道,“兄弟,有什么想法大可以说出来。”
“自古以来,做主帅的成功之人,无一不礼贤下士,与将士同甘共苦才获得军心,如果一味施压,表面非服,但是内心未必肯服。”天乔说得一本正经,说话间似乎又回忆起那金戈铁马的年代。
“招啊!”聂进一拍手,笑逐颜开:“你这思想比我先进多了,这批人给你带,那是绝对没有问题!”
“我……”天乔一时语塞,心里也只好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随即又转移了话题:“那我们怎么到下一层地狱去?”
“怎么去?”聂进站起身来,开始在屋中忧心忡忡地走来走去,“你应该清楚啊!”
“我?”天乔仔细一想,不由吓了自己一跳,那第一层地狱和第二层地狱,之所以能冲破,那是因为被自己用舌头和钢铁一般的身躯以及力气所破坏,如果要到第四层去,只怕这环境优美的孽镜阁不免要遭殃,再一看聂进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显然也知道要离开就得破坏不可,因此也犹豫不决,倒也不好说出什么话来。
“算了,算了”,聂进此时的脸色失望极了,一种无可奈何油然而生,“要走,我这孽镜阁可就算完蛋了。”天乔无言以慰,只见他到这边瞧瞧壁上画作,那边捏捏床榻衣柜,看来是十分舍不得这多年独居的地方。
“要不然,再想想办法?”天乔也不忍心毁了此地。
“别无他法了,我收拾点钱财,咱们这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