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或者爱情（4）

当他平静一些走出火车站广场，准备歇歇好想一下下一步去哪里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是个不认识的本地手机。他只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竟然是张梓虹。

张梓虹电话里轻快地说：“哎，你一天都不在啊？去干吗啦？”

高敬鸿清清嗓子才回：“火车站。”

张梓虹很意外：“我还以为你跑市场去了——你在那干吗呢？”

“送人。”

张梓虹似乎听出了他的声音有点怎么地，顿了下，小心地问：“你现在一个人吗？”

“嗯。”

“是在总站吗？”

“是。”

“你在西广场马路边等着，我马上来接你。”

没容高敬鸿说一个字，那边收了线。

他本来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同学朋友都在上班，离下班时间又还那么远；也不好聚，因为不是周末，大家明天都要正常出勤；而且吧，这样的时刻，也不想太吵闹，只想一个人静一下。

于是他就依言走到西广场那，无事瞎转悠，想起什么的时候就打开手机看看，过去的信息，通话记录，还有照片什么的。他本想过把那些相关的东西都删除掉，但是终于又不忍心。

十几分钟后，张梓虹的电话先响了一阵，说两分钟到，然后那红色跑车就呼啸而来，掠过西广场边上的站前大道，蜻蜓点水般地一顿，招手叫他上车。高敬鸿走过去上车，她即刻一溜烟闪了，就算有来执行禁停的广场警察也只能望着摇头。

车子并没有回公司，而是望东边一直跑，还上了高速，一口气穿过五六条隧道，远远地离开了市区，直到跑到背山面海的一个所在，才在那凌空的建筑下停了车。

张梓虹熄了火，解开安全带，但是没有下车，转头看过来，带着一种欣慰的神情，说：“我刚听说了——你送走的是女朋友。”

高敬鸿点点头，也看着她。

“她还会回来吗？”

“不回来了。”

张梓虹似笑非笑，“那，你现在没有女朋友咯？”

高敬鸿还是只点头，不晓得她打什么主意，就安静地等着下文。

张梓虹有点不知如何开口地，嗫嚅了会，终于说出口：“那我们交往看看？”

高敬鸿多少有点意外，也有点摸不准她的意思，所以没有轻易发话，只冷静地问：“你是几层意思？”

张梓虹有点不自然了，轻拍着方向盘掩饰着说：“没什么意思啊，反正你也单身，我也未嫁。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只能对你那样吗？——你不是想和我交往吗？”

高敬鸿心里打鼓。他那个时候，还有这个时候也都搞不清楚自己是真要和这样的女孩交往吗？他是因为宋媛的离开太空虚才有这样的念头的吧？还是本来不是要交往的念头，而仅仅是不甘心？而以张梓虹那样的性格，她会看上自己这样的穷光蛋？别逗了！

整理了思路，高敬鸿平静地说：“没有。我不想和谁交往。”

张梓虹恼怒的脸涨得通红，盯着他的眼睛要冒火：“你混蛋！”

高敬鸿有种报复的快感，或者是一种超越了欲念的淡薄。想到和宋媛不得已的分别，他有点心神俱疲了，刻意地弯弯嘴角说道：“深圳的爱情是奢侈品，一般人消受不起。我没有这个本事。”

张梓虹迷惑地看着他，极力在消化他的意思，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你刚分手，没有心情？”

高敬鸿惨然一笑：“不，主要是没有能力——你还是有需要才找我吧。”在她暴怒之前，他启门往外迈，“我下去走走。”

张梓虹愣在座位上，脸一阵白一阵青的。好容易平静下来她抬头找，看到高敬鸿已经走下这个平台到下边的堤坝上去了。她长呼一口气，霍地跳下车，跑过去拉了他的胳膊扯着走回平台这边来。

她看着他，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高敬鸿知道她有话说，平静地看着她，等着，不见动静又把眼光投开去看平静的辽远的海平面。

张梓虹甩开他的手，双手握着拳在胸前晃了晃，等组织了语言才开口：“你要什么能力没有？你不能爱了吗？年轻人谈个恋爱，就是探索着另一半，没有找对、不合就分手，这不是很正常吗？就只有你爱过！你就伤得那么深！就不能爱了？！还是你说你现在经济情况不够好，没有买到房子不能和她结婚？我又不在意你有没有房子！我只要你这个人！你怎么没有能力！你年轻有为，你身强力壮！你怎么没有能力！”

听她这么一说，高敬鸿有点受动，收回目光看着她。

他之前离开广州到深圳来，好容易积攒了足够的心力开始全新的生活，但因为宋媛的离开，还有她家那边传来的某些言论，他一度认为自己实在是太无能了，以致都灰心丧气，和阿李说起的时候都哀叹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几年来疗伤了。但眼前的这个女子，看到的他却不是他所想的那么不堪嘛。

他有点自嘲：“这么看好我，还这么定位我？”

张梓虹气咻咻地指着他，“我怎么定位你？你以为我不想！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今天才送走女朋友！你一直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不是！你要我怎么对你！你以为我真是那么随便的女人！谁的大腿我都会去坐吗？”

他也是一直存疑，当时那么多男同事在，她怎么就选了他来坐。一直以为是偶然，是她故意无所谓的挑逗他才无所谓的出手的。原来不是那样？他想了想，问她：“你是一直知道我有女朋友？”

张梓虹哼一声。

“那你还来坐我的大腿？”

张梓虹嗤之以鼻：“我有那么贱！我那时不知道好吧！”

高敬鸿多少感受到了对方心意，口气软和了一些：“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一个周末，周五。那晚吃饭你没有去，有人问起你怎么没去，陈勇他们说你去你女朋友那了——我才知道。我们之前并不是很熟啊，我怎么知道你的情况呢！”

高敬鸿不解了：“那晚知道了，你还去找我！”

张梓虹有点不服气地：“我是有点不甘心啊，你怎么就有女朋友了？你有女朋友的人了，你还对我那样！我当然要去问问你啊，你才是几层意思！——可那天回宿舍路上才想起你应该不在宿舍，我是给气糊涂了！不过已经差不多回去了，所以就还是回去了。回去才发现你家阳台有灯，所以我就过去了。”

“可你什么也没说。”

“你要我说什么？你不也是见到我就想上我吗？”

高敬鸿哑然：“我们都是这样定位对方的！”

“难道不是？假如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女同事或者任何一个女人坐你腿上，你是不是也一样地把手伸她内裤去了？”

高敬鸿暗笑下，有点无赖地说：“那要看她挑不挑逗我。”

“我挑逗你？——嗯，好吧，算我挑逗你！可你是不是有女朋友！”

“这车辘轳话又回来了——这样就没法对话了啊。”

张梓虹悻悻然地收口，鼓着他。

高敬鸿看着她的假装有气，相对比较释然了，对她的解释也慢慢消化接受着，同时，失去挚爱女友的痛楚随着对眼前人的明朗渐渐消退，正常对话的心情也慢慢回来了。

“你也没和我说过几句话呀，我怎么给你、哦说我的那个女朋友年前就基本确定只能是分手、过年后还回来上班就只是办理离职交接要回老家去的？这段时间，她都是忙着离开的事情——”说着还是不禁叹气，“如果不是要分手，我也没必要离开前家公司，也不会到美时来上班。”

张梓虹才比较释怀了，点着头，“我知道了。”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那你现在同意了没？”

高敬鸿一下子没有跟上思路：“同意什么？”

“交往啊！”

高敬鸿魅惑地笑着去拥了她，“你说呢！你哪次来我没有好好接待你？你天天来我就天天接待，不算交往吗？”

张梓虹满意地笑着。

“只是——”高敬鸿有点迟疑。

张梓虹看他的样子就有点紧张：“只是什么？”

高敬鸿想起她的泛爱表现，正色地：“和你交往对我没有什么约束，因为我没有别的女人——而我确实也需要女人；如果你和我走在一起，我们正常约会，我也不会再接受别的女人——除非我们已经不是交往状态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两人交往起来，倒是对你很有约束。你有很多的追求者——这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你漂亮又能干又多金。但是我有要求：你和我交往后，不可以接受其他人！我不接受女朋友还有别的男人。你做得到才好讲；否则，交往什么的，免谈。”

张梓虹笑着打他：“我懂！不就是只能守着你一个男人嘛。我也做的到！我又并不是没谈过恋爱！——我喜欢你！我守着你，行了吧？”

高敬鸿就牵了她的手去放自己腰间，抱紧了她，感叹地说：“那就好了。现在我要谢谢你，本来今天我是多难过的；不过有你在，现在我就没有什么不好过的了。”

张梓虹得胜般地一个劲点头，也不忘调皮地邀功：“知道有我好过了？那怎么感谢我啊？”

高敬鸿偶尔也会豪气直爽一把的：“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想做什么随便说，我舍命相陪！”

张梓虹高兴地咧了嘴去猛咬他的唇：“什么都不要，就要吃你！什么都不做，就要做你！”

两人相扯着回到车上，张梓虹期待地看着新晋男友。

高敬鸿笑着拍她的头，就嘴角亲了一记，扭她的头回去对着前方，嬉笑地：“还想在这里打坐啊？快点去找地方吃饭！吃了好快快回去‘感谢你’啦。”

张梓虹会意地笑着发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