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局势
四天前的那个晚上发生了很多足以改变一些人命运的事情，而这些人注定能撼动神州大陆历史的走向。
所有一切的节点，都从龙角的失窃开始展开，而关于这一重大事件发生的背景因素，却鲜有人知。
“龙角？”成全听了这两个字，马上低下了头，“还没找回来吗？”
“嗯，虽然马上封锁了全城，并且搜查到现在，但还是一点龙角的消息都没有得到。”
成全攥紧了双手：“一点都没有？”
成天把宽大的手掌放在儿子紧紧绞着的手上，道：“外面的消息确实一点没得到，但我们实际上已经知道龙角在谁的手里了。”
成全蓦地把头抬起，目光凌厉，问：“在哪？”
成天却默默地摇了摇头，他拍了拍儿子的手，道：“在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夺回的地方。”接着竟然反问道，“全儿，你知道为父为何匆忙赶回来吗？”
“孩儿愚钝，父亲不说，孩儿自然无法得知。”
“你已经知道了，对吗？其实为父就是为了这龙角才回来的。”成天收回手，看向窗外在炽热的太阳下炙烤的旗木，“现今的齐国，国力固然不落四国下风，但齐王厌武，不喜战争，齐国多次受扰于燕国，齐王都选择忍气吞声，极力求和。”
“如今已然入秋，南土各地都开始了庄稼的收割，燕国自然不能放过此次进犯的机会。而就在前不久，在我视察南北土交界处的齐国边防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大雾，等到大雾散去，高耸的边防城墙下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黑压压的军队，他们全部鸦雀无声，整齐的队列像被山风割过，燕国国旗在吹散大雾的强力风中瑟瑟作响。”成天停下了话语，空气中仅剩灰尘飘落的声响。
此时窗外的松柏上落下了一只叽叽喳喳的黑俊燕子，它姿态优雅地一甩翅膀便毫不费力地把原来栖息在树干上的一只长有紫色长尾的莺雀给赶跑了，成天看在眼里，目光一暗。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率领守城将士们死守了七天，消息传到杭州齐皇宫后，齐王下达的命令竟然是让我们撤兵，回防江南。”成天的眉间几乎挤出了川字，“从边防到江南，一百里路，居住了多少无辜百姓。而身负保卫他们生命之责的我们却没有做出任何努力，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放弃了，是我们让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去面对金戈铁马的军队毫不留情地劫掠；是我们让他们被迫失去了一年来所有耕耘的收获；是我们扯碎了他们原本的生活，让他们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这样的做法，我们不只做过这一次。齐王的懦弱将使我们未来更多次的毫无作为，更多次的将本属于他臣民们宝贵的性命交给天意去决定去留。”
窗外的燕子停止了鸣叫，它肆无忌惮地顺着枝条来到莺雀的巢穴，看着原本属于它的那些储存食物。
成天从袖口摸出一两碎银，捏在手里，一个发力，碎银便飞速射向窗外的旗木，那原本趾高气昂的燕子仓促地叫了一声便被砸晕，掉到了地上。成天绕着粗壮的手腕，看着紫尾莺鸟飞回鸟巢说道：“有力无处使，只能投降的做法能给我们来的，只能是更肆无忌惮地剥夺。”他终于看向成全，“虽然这次燕国提出了将得到先王赐予的龙角作为谈和的条件，这种代价最小的方式自然也毫无疑问地得到了齐王的许诺，但是就在我快马加鞭地从杭州赶回来时，得到的却是这样的消息。”
成全听得似懂非懂，但仍能确切地体味到父亲话语中包含的自责，即使真正下达这种软弱命令的是帝王，他只是听从天命的臣子，但父亲却把这些无作为都认作是自己的失格了。父亲多年来的心酸，头一次摆明了告诉自己，这让成全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不容易，也更加自责自己对于龙角失窃的失职。
望着成天期许的目光，成全似乎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他试探地问道：“那龙角难道被燕军设计骗走了？”
成天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这其中的巧合，的确让为父不得不怀疑龙角的失踪与燕国有着不可或缺的联系。况且从全城封锁的永康城中搜寻几天无果，也不得不让人认为，这和燕国几天前派来交涉的使团有关。”
失去了龙角，齐国将失去继续谈和的机会，燕国将借此继续进行掠夺，如果齐王继续无作为的话，一直和谐太平的永康城也可能被战火吞没，而兵临杭州城下也将不是妄想，到时的齐王会选择背水一战还是直接落跑，真的不好说。
想清楚这些后，连一直对战事漠不关心的成全都有些担忧，问道：“龙角拿不回来，现在该怎么办？”
“这就和我要交给你的任务有关了。”
成全一下坐直了身体，仔细听着父亲交代的话，但成天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成天自豪地看着自己已经长大的孩子，道：“我已经将成凝认作义女，她会以将军之女的身份，嫁给燕王做妃子。而你将作为送亲的使者，亲自将你的义妹送过南土的边防之外，当然跟随成凝离开的吗，还有劫掠齐国的残酷士兵们。”
嫁做妃子？送亲？听到这两个词的成全呼吸窒了一窒，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言自语地道：“什么？可是，燕王怎么可能答应呢？”
“燕王的亲弟弟已经答应了。他也来看过成凝，而且已经同意以此作为七天后退兵的条件。”成天诧异地看着儿子躲闪的目光，不明所以。在他看来，儿子应该会一口答应下这个对齐国绝对有利的任务。不过想想成全自小便安逸地生长到大，突然接触国与国交涉的任务，一时无法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他鼓励地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并且加重了力道，接着不由分说地道：“离送亲队伍的出发就剩两天时间了，赶紧好好恢复，到时候可不要让为父失望啊。”
成全没有应声，但成天也不理会，他讲完了该讲的话，便起身离开了，留给儿子思考的空间。
成全脑海里全是糯米的身影，这些天除了弟弟妹妹经常来看他，就只有糯米常常跑来陪他聊天解乏，她的天真可爱，是他最有效的疗养剂。直到从父亲那得知她被认作义女的真正原因后，成全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想失去她的这一事实。
但就身份来讲，她已经是自己的义妹了，妹妹始终都要嫁出去，做哥哥的为什么要心存惋惜呢。成全从未像现在一样纠结过，他的脑子一团乱麻，什么都思考不了。
这时，他的亲弟弟成朔来找他玩，成朔只有九岁，他还有一个双胞胎的姐姐。成朔是成全的跟屁虫，他从小就十分崇拜相貌堂堂的哥哥，而他因为长得更像粗犷的父亲，而不像哥哥那样从小受到女眷的喜爱，所以十分羡慕哥哥。不过，成朔有成全所没有的对剑术等武功的兴趣和练习的耐力，所以对于经常找他比拼腕力，而自己越来越勉力获胜的成全感觉心里有些不对付，除此之外，两个人的感情还是十分要好的。
成朔拿着一本曾经上私塾时，老师偷偷藏起来被他发现的书来找成全，因为成朔不太喜欢学习，但特别喜欢听故事，所以经常抱着书来找他。
成全也不想再思考自己的心事，更想抛开成天对他说的话，来好好放松一下，于是自己先速读了一遍。他发现这本书讲得是一篇爱情故事，是景帝登基不久，世人写来消遣的关于高祖和柳媚儿之间发生的事情。故事情节过于奇幻，成全不用动脑子就知道这些都不是真实的，而是杜撰的。
“这似乎是个爱情故事。”成全摸着弟弟的头顶。
成朔天真烂漫地看着哥哥，好奇地问：“什么是爱情？”
成全笑着回答说：“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互相喜欢，两个人想要在一起的故事。”
“喜欢！我知道，我喜欢哥哥！”成朔数着黑黢黢的手指头，“还有姐姐！还有娘！虽然有点害怕爹，但是我也喜欢他！我想和你们一直在一起！”
成全冲着他点点头：“嗯嗯！”
成朔突然红了红脸，迟疑地道：“还有……还有新来的凝姐姐！她可真漂亮，眼睛真大，她看我的时候，我的脸不自觉地就红了。”
提到糯米，成全一下就沉默了，面对纯真的弟弟，成全表露了心声：“哥哥也想和你们一直在一起。朔儿，哥哥问你个问题好不好？”
“嗯。”
“如果爹和凝姐姐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个？”
谁知成朔想了半天，最后竟然认真地回答道：“我不想做出这样的选择。如果这个问题困扰着全哥哥的话，我希望哥哥最后能做出令自己开心的选择。”
成全怎么也没想到成朔会这样回答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小孩子的几句话轻易触动。是啊，选择让自己开心的，那么什么样的做法才是最和自己心意的呢？
他不再多想，只是揉了揉朔儿的小胖脸，似乎解开了心结：“咱家朔儿真是个贴心的宝宝啊，都会安慰哥哥了。来，全哥哥给你讲故事喽。”
成朔欢呼一声，一下蹿到了哥哥的怀里，认真地听成全讲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