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狗肉吃到饱

瘦猴子包打听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感觉像是从阴曹地府里过了一趟，他半人半鬼的，也把我们几个人吓得不轻。

他腰里别的那把枪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只剩下空空的枪套还在胯间晃动，如同一条吓掉卵的丧家之犬。

身上散发出难闻的汗臭味，也不知道他从娘胎里爬出来有没有洗过澡，我禁不住捏起鼻子。

这些人平时在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的，牛逼得不得了，可是一旦遇到事，他们的豺狗秉性就被暴露出来了。

刚才端着刺刀驱赶我们的那几名士兵已经全部被炸死，他们的尸体连同那两挺机关枪被掩埋在倒塌的院墙中，活下来的人，除了我们四个，能跑的人都跑的差不多了。

再加上这个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瘦猴子包打听，总共五个人，基本上算得上是毫发无损。

剩下就是在地上躺着的，那些死的死，伤的伤。

那些被炸死被机枪扫射死的同胞，还睁着恐惧的眼睛，死不瞑目。

受伤的人有的奄奄一息，有的则悟着伤口，在那里嚎啕大哭。

现场真的是惨不忍睹，日本鬼子又多了一笔血债。

瘦猴子包打听找不到别人，就看到我们几个在这里。

瘦猴子包打听是认得我的，他看到是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趾高气扬，倒是在我面前换了一副嘴脸，说话客客气气的。

只听他说道：“好险，差点被他们打死，真的是太倒霉了。还好，就你们几个没事。”

我哪里有心思听他放屁，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可这个家伙却还是不知趣，一会说他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会东扯西拉的说完了，又大骂薛督察长他们太不仗义，连自己人都骗，事来了丢下一堆人不管死活，自己却逃跑了，下回见了他要一枪打死他。

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枪，却发现不见了，只剩下空空的枪套，顿时变得紧张万分，他连忙向周围搜寻，看是否在刚才的慌乱逃命过程中，遗落在哪个地方。

一股怒气，从我的心头涌起，我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他的跟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口，骂道：“你tmd臭猴子王八蛋，你也有今天？枪没了是不是，枪没了你给老子去捡那。一天到晚拿着那个破玩意儿，对着老子们作威作福，你以为你是谁？看老子不打死你！”

说完，正要抡起拳头，却被高大哥给拦住了，他说道：“不要冲动，小兄弟。这事儿其实也不怪他，要怪就怪日本人。要不是他们，今天也不会死这么多人，我的腿也不会到现在还在烂……”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自己的那条烂腿，只见他那条腿的伤势更加严重了，隔着破布条，散发出阵阵的恶臭，让人不忍猝睹。

见此情形，我只得松开手，然后一把将瘦猴子包打听推得老远，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惊魂未定。

“这些王八蛋，应该送到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吴一舟望着远去的日机，双手合起了十字，原来他还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

佛教讲求的是不杀生，修身养性，助人为乐。

可是在这种战乱年代，要做的这些事根本不可能的，日本鬼子简直是丧尽天良，听说他们在攻占上海外围的过程中，连寺庙里的和尚都砍头。

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们把一些年轻妇女百般蹂躏之后，还把他们给吃了，尽是些茹毛饮血的畜生。

“啥子叫阿鼻地狱？我看这些丧尽天良的该送到十八层地狱，让他们受尽油炸火烧。”陈鹏问道。

陈涛说道：“我看咱们别扯这些没用的了，还是抓紧时间救人。”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们几个，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些受伤的同胞安置好之后，又要瘦猴子包打听将我们带到巡捕房里面，看看还有没有人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我们找了半天，结果一无所获，除了那几名士兵的尸体，没有一个人被埋在里面。

要说收获倒也还是有一点，陈涛和陈鹏从废墟里面刨出几条狼狗的尸体，看上去支离破碎的，血肉模糊，早已经死去多时了。

“要不，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咱们把这几条狗剥皮吃了算了？！”陈涛说道。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们大家，因为自从被关进这里面来，就没有吃过饱饭，饿的不行。

一听说有狗肉可以吃，顿时我们几个有了点精神，于是就从四周找了些椅子，拆开之后，当成柴火点了起来。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狗皮拔完胡乱的扔在一旁，就直接剥了皮的死狗放在木架上烤。

我们不停的拨拉着火堆，转动着木架，不大一会儿，隔了很远，都能够闻到狗肉的香味。

陈涛拔下一条狗腿，给受伤的人送过去，想必他们也是饿坏了。

有点遗憾的是，我们找不到调料，连油盐都没有。这样哪怕是再香的狗肉，吃进肚子却使得味道打不少折扣。

瘦猴子包打听远远的看着我们，却不敢走上前来。

他倒也是猴精猴精的，通过我们吃狗肉的表情，他就明白我们应该是没有找到调料，于是就自告奋勇的献殷勤道：“各位兄弟，我知道油盐酱醋在哪里，要不我给你们弄点过来？”

一听说有油盐酱醋，我就连忙催促道：“快去弄点过来，我等会给你点……骨头吃。”

其他几个人看起来也应该是被这清淡的狗肉弄得难以下咽，一听说有油盐酱醋，就连忙催促瘦猴子包打听赶快去弄过来。

陈涛回来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把油壶，还有一包咸盐。

我们见状大喜，就从他手里抢了过来，然后抹在自己的那一份上。尝尝，味道果然是强了好多。

一眨眼的功夫，那几条可怜的狗就落进了我们的肚皮，吴一舟看起来也是吃的津津有味，他的嘴里也是在念念有词道：“狗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我们并没有食言，快吃饱的时候，几个人给在旁边守候多时的瘦猴子包打听扔了几块带肉的骨头。

他点头哈腰，连连道谢，倒也是啃得津津有味。

这年头，尽管不是大饥荒，却由于战乱，人吃人的事情却常有发生。

但那个时候其实吃人时间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部队行军打仗要吃粮食，如果粮食不够吃的话，那就有可能带俘虏的身上打主意，于是趁她们不注意，就将其宰杀当成口粮。

在中国古时候的某一个时期，更是如此。最令人发指的则是在唐朝末年，黄巢起义的时候。

黄巢的部队，没有足够的口粮吃，他就将一些征集过来的老百姓，集体屠杀之后，然后把做成腊肉，做成口粮带在身上，随时吃掉，称之为“两脚羊”。

日本鬼子在侵略中国期间，也有吃人的事件发生。不过他们吃人是为了炼丹这样他们在杀人的时候，胆子就会更大一些。

臭名昭著的731细菌部队，又称中国人为马路塔，日语里面的意思就是木头，他们没有把中国人当人，而是当成一根根的木头。

这是我自已离开印刷厂之后第一次吃的这么饱，而且吃的全部是狗肉。

我打着饱嗝，抹着嘴，很费力的站了起来。

天天受狗腿子的欺负，这回把狗腿也给吃掉了，不由得有一丝惬意。

当我们吃饱喝足的时候，也就到了各奔东西的时候了。

陈涛提议跑到上海郊区的金山县躲起来，他开的茶庄就在那里，手下有二十几个伙计，躲上一阵子应该不成问题。

很快就被我否定掉了，因为这里离金山县太远。

弄不好会很快遇到日本人，这样我们就插翅难逃了，听说日本人非常的残暴，他们见人就杀，尤其是见了女人肯定是要强奸的，然后把她们活活的吃掉。

听说把女人强奸之后，还要把她们送到一个集中的营地，然后轮流“伺候”日本人。

“这些该天杀的日本鬼子，他们真的是把我们给祸害惨了！”吴一舟怒道。

陈鹏说道：“弟兄们，难道我们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上海市这么大，我们就不相信找不到一个地方躲藏起来。就是老鼠也可以挖洞啊，要不我们自己动手挖个地道试试看。”

他的话提醒了我，我想起了在三曾里上官府的那个地下仓库，只要日本人找不到，躲在那里还是真的很安全。

再说王云这个叛徒已经被除掉，不管是日本人，还是巡捕房，他们都已经没有办法掌握地下仓库的确切位置。所以，地下仓库暂时还是安全的。

上官红交代过我，把任务完成之后，就要立即回去报到，不得有误。

我这回完成任务还算是比较圆满的，提前了几天就把活干完了。

要把这些人给带回去，必须找个合适的说得出口的理由，这样在上官红面前就可以交代了。

于是我就说道：“弟兄们，不要争了，要不跟我走吧。现在国难当头，最好的地方就是找国军，去当兵，打日本鬼子。说句实话我其实是去当兵，在路上被他给抓进来的。”

我狠狠的瞪了瘦猴子包打听一眼，他知趣的把头低下，不敢看着我，手里还没有啃完的骨头，也吓得掉到地上不敢捡。

我见此情形，心里暗暗好笑。不过，我也懒得理他，肯定是不会把他带走的，这个人其实真的是除了害人，一无是处。

“马良兄弟，既然要弟兄们跟着你走，那你能不能够说清楚要带我们去哪个地方？”高大哥说道。

这时我才想起，我在这里用了假名，于是我笑了笑说道：“各位弟兄，我的名字其实不叫马良，我的真名是司马亮。”

“司马亮？就是前几天在苏州桥头被日本飞机炸的？”陈涛说道。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算是肯定了。

“真是好样的兄弟，没想到是你，没想到我在这里遇到你。你的胆子真大，敢跟日本人斗。那高大哥，咱们也别问他要到哪里了，我们跟着她就是了，我相信他。”陈涛的话起了作用，大家就不再问我具体到哪里去，几个人嚷嚷起来，马上要催我出发。

这个时候，一阵刺耳的汽笛声由远而近，我们都有的大惊失色，但是很快就看到了，原来是一辆救护车。

那车刚刚停稳，就跳下来几个救护人员，把在外面场地上坐着的那些受伤的人扶着上了车，然后很快就开走了。

他们的效率倒是挺高的，我们几个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租界当局，也不是一件人事不干，有的时候还是偶尔良心发现，干一点好事的。

上海的消防局的车辆我也见过，这次日本军机对巡捕房的轰炸，没有引起很大的火灾，他们自然也就懒得出动了，也许是到其他地方去了吧。

“那高大哥，既然你们跟我走，这个人怎么办？”我指了指瘦猴子包打听，看看他们的意思再说。

“这个家伙平时没干好事，要不干掉得了，以免得留在世上祸害别人！”陈鹏挽起袖口就要动手，却被高大哥制止住了。

“使不得兄弟，使不得。”高大哥一把拽住了陈鹏，继续说道：“留下他对我没有用。上海十里洋场，他在这里也混了多年，人脉比我们广得多。留下他，我们可以少很多麻烦……”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也劝陈鹏。

陈鹏有些不甘心，一把拽住瘦猴子包打听，骂道：“要不是看在弟兄们的面子上，老子现在就送你上西天。乖乖的给老子们带路，要不然……”他的手像一把钳子卡的瘦猴子包打听直翻白眼。

陈涛连忙制止了他，怕他真的把那个人给掐死了。陈鹏这才悻悻然地松开，骂骂咧咧的，瘦猴子包打听连忙躲在我的身后，不敢再出来。

我说道：“老黄，你的人也都是死的死跑的跑，我看你也是挺可怜的，要不我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就暂且饶你不死，不过你还得必须为我们做一件事情。”

瘦猴子包打听将信将疑的看着我，喃喃说道：“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上回到你们印刷厂找你，不是我的主意。要怪都怪他……”他指了指躺在地上，还没有人给收尸的王云。

我厌恶的扫了一眼王云的尸体，心想这种人就知道出卖同胞的利益，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我不是说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摆了摆手，对他继续说道：“我是说你给我们带路，送我们到三曾里。”

尽管我从小也是在上海长大，可是上海确实太大了，有很多地方，其实我从来没有到过的。

如果把我一个人扔在街上，那我很有可能就会迷路，即使找到了，也会绕好长时间。

记得我是坐电车，然后被他们给拽到这里来的，我早已经忘掉了回去的路，好在我还记得三曾里这个地方。

而瘦猴子包打听则不一样，尽管他没有彻头彻尾的从头烂到脚，可是也算得上是这里的一个活地图，上海市的大街小巷还真的是没有难得住他的，要他给我们带路，应该算是找对人了。

见能够饶他不死，他连连点头哈腰，带着哭腔道：“多谢，多谢……多谢各位大爷们饶命，多谢各位大爷们饶命，我愿意给你们带路……”

陈鹏不耐烦地吼道：“少tmd啰里啰嗦，快给你大爷我带路。”

瘦猴子包打听吓得连连点头称是，他看了看四周道：“你们稍稍等一下，我到巡捕房里去看看……看看还在不在。”

我对陈鹏使了个眼色，他连忙跟着瘦猴子包打听进了巡捕房。

吴一舟说道：“这家伙不会给我们耍什么花样吧，要知道这个人是很不老实的。”

“我想应该他不敢，再说有陈鹏跟着呢，这个就放心了，我看他到底要进去做什么。”高大哥说道。

很快，他们两个就一前一后地跑了出来，陈鹏说道：“他带我们去看车，结果车给那个薛督察长和卢翻译开走了，只剩下几辆洋马，不知道你们会不会骑。”

他说的洋马就是自行车，要说自行车，我从小在上海滩长大，这是肯定会的。

瘦猴子包打听是巡捕出身，他平时在上海巡街的时候，就骑着一辆自行车，看到哪里有状况，就会停下来抓人，偶尔也会坐马车或汽车。

就是不知道他们几个会不会骑，我还没有问他们。

高大哥听他这样说，哈哈的笑了起来，道：“这玩意儿我在当兵的时候倒是经常骑的，不过我受伤之后，我肯定是骑不了了，就看你们的。司马亮兄弟，要不你带我？”

我点了点头，又对陈涛说道：“你没问题吧？”

陈涛摇了摇头道。：“不行，我平时就在茶叶店里打招呼，哪有时间骑这个东西，再说即使要用这个玩意儿，应该是我的店小二去做的，他们又没跟着我……”

陈鹏说道：“我看这个没问题，咱们一个人带一个就行了。”

商量完毕，我们几个很快就从巡捕房里面找到三辆自行车，然后就推了出来，骑上就走。

弟兄们几个饿了很久，虽说才刚刚吃饱狗肉，可是力气还没有恢复，再加上骑着洋马并不习惯带人，跌跌撞撞的才走了一点点远，我差点把高大哥给摔了下来。

这个时候，大街上满是逃难的人群，我们几乎寸步难行了，更别说骑着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