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云鬓拈香一夜深（8）

大户人家，总会有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而庄家令则是庄家人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庄舒云恍然之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眸光震惊的盯着江敏恩。

“你一开始接近我打算要的就是这个东西对不对？”

凰月莞尔的笑容中夹杂着算计的阴冷。

“三嫂，这是交易。只有庄家令，我才会帮你逃出这个凰府。”

其实她一开始接近庄舒云的时候并不打算问她要这个，只是看到刁蕙兰和庄暮烟水火不容之后她才想到了庄家令。

“你...”

庄舒云阖动着嘴唇，万万没想到自己真心相付的人竟然也是有着深沉的目的。

凰月看着她惊愕的样子，平静得说道：“三嫂，我们各取所需。”

对她来说，早就没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更多的只有交易。就算她在心底曾经觉得庄舒云值得同情，那她可悲可叹的前生呢，前生又有谁来同情她。

片刻，庄舒云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咬咬牙说道:“好。”

“三天，最多三天，我一定送你离开。”

话落，凰月的眸光没再看庄舒云一眼，转身就离开。

屋外，从一阵碎碎的细雨变成了淅沥而下的雨帘。茗欢园中，凰月站在廊下。雨水溅落在她的面上，滴滴清凉。

“小姐，要入冬了，还是早些休息。”

扇儿从屋内走出来，关心的为凰月的披上一件月白色的披风。

天空的明月遮在了乌云的后面，凰月的眸光愈渐深邃。

“扇儿，今晚三哥可有回茗欢园？”

下午，她特地命扇儿送了一封书信给凰赋。信上，她只是写了了了几句话。

【千佛寺中观音像，求喜若渴应必求。逢场作戏掩人眼，愁云自当不日消。】

“小姐，三少爷是回来了。”

很好。凰月莞尔一笑。看来凰赋已经懂了她想做什么了。

一丝清冷的雨水溅到了她的鼻尖，一丝彻骨的凉意钻入了皮肤。

凰月淡淡道：“我想歇息了，点安凝香吧。”

晨省昏定，每日免不去的就是请安。

晨起，凰月跨进门槛的时候就听见了屋内传来热闹的嬉笑声。走进去，正是薛氏和凰袖在说话。薛氏今日穿着缎织掐花对襟外裳，下罩一条立式水纹八宝立水裙。一头乌黑如泉的头发累累盘成了一个抛家髻，上别精致的翡翠华胜。

凰袖坐在薛氏的身边，穿了烟水百褶裙，外套了一件锦绣双蝶钿花衫。如墨的长发叠成了美丽的百合髻，上安着华丽的宝钿，点缀着数颗流光溢彩的细小宝石，顶部一只栩栩如真的蝴蝶正好停在浓密的发间。圆润的珍珠耳坠随着笑意打在雪白的的颈间，看起来如玉生辉，一双乌黑莹亮的眸子萦绕着笑意。如春水中泛起的柔波涟漪，衬得一张精致的面孔多了几分灵气不说，更是美的楚楚动人。

“月儿给母亲请安，愿母亲万福安康。”

薛氏对着凰月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月儿快起来，方才我正与你妹妹讨论着呢。”

今日的凰月一头秀发只用一根镂空的羊脂玉簪绾起，肤光胜雪更是褪尽胭脂俗气的铅华。黛眉开娇远横岫，绿鬓淳浓染春烟。

一身素色的锦衣上，蓝色的丝线勾勒着了了几处蓝色珊瑚。一张秀丽的面孔美丽得脱去了俗气，似是不染纤尘的精灵。双眸似水，如泓泉般清澈。

“谢母亲。”

凰月站起身来，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大姐，我正与母亲商量着明日去千佛寺的事情呢。”

凰袖说道，面上染上了两朵嫩红的云霞。

凰月想来也明白，现在凰袖的肚子里怀了东方秉然的孩子。自然，薛氏会异常看中。不过，这正好。

“母亲，这可真是好事。”凰月笑着看了一眼凰袖道：“母亲，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太子殿下的第一子呢。”

“今早，母亲就进宫面见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啊，是急着要让袖儿进宫。只不过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母亲还是婉拒了皇后娘娘的心意。这事情啊，还是得等到你们两个的大婚过后。这样袖儿堂堂正正的进入东宫，看谁还敢诟病袖儿。”

“还是母亲想得周全。不过这真是好事，三嫂前不久还跟月儿说要去千佛寺上香还愿，现在正好与母亲一同去。这府中啊，还真是好事成双。”

“好事成双？”薛氏疑惑的皱起了眉头。“月儿，你是什么意思？”

凰月莞尔笑道：“母亲，这三哥大婚过去已经是数月有余。前些日子月儿去探望三嫂，发现三嫂正是身体不适，请了大夫才知道三嫂是喜脉。”

庄舒云有孕的事情瞒不了府中上下多久，这步迟早要走，正好是趁了凰袖的这个时机。

闻言，薛氏欣喜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片刻，收拢了嘴角的笑容，望着凰月。

“月儿，这有了身孕的事情怎不见你三嫂派人来通知，反而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跟我说？”

言下之意，薛氏似乎是觉得庄舒云不懂规矩。这种有了子嗣的头等大事，应该第一时间来跟她说明的，现在还是透过凰月的口说出来，摆明是没有把她这个凰家的主母放在眼里。

凰月知道薛氏会想什么，于是说道：“母亲，月儿就是那个告知母亲消息的人啊。三嫂前些日子身体不适，我便让她好生休息。只不过这进了宫，月儿就把事情忘记到脑后了，还望母亲别责怪月儿。”

薛氏哦了一声，倒是也没有责怪凰月的心思。

“母亲，既然三嫂有孕，正好一同去千佛寺。”

薛氏笑着应了一声。

“今年凰府的好事可真多，也多亏了菩萨眷顾。明日辰时，到时候叫上你的三嫂，一同去千佛寺。”

“母亲，这等好事让月儿去跟三嫂说吧。过会儿，月儿还要去三嫂的宴离园看看她呢。”

那一双如泉的眸中闪着少女般俏皮的笑意，薛氏望着，扬起唇无奈的一笑。

“好，就由你去说。”

“多谢母亲。”

薛氏扭头看着凰袖，双眸中闪着怜爱的关怀。

“袖儿，外头风大，等会回去可要捂暖了。这冬老虎可就马上来了，到时候病了身子，受苦的可就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了。”

凰袖笑的温顺。

“母亲说的是，回去之时我一定捂暖了。”

转而，薛氏看着凰月，眸光深然。

“月儿，等会儿你去宴离园正好与袖儿顺路，可要先送她回去。马上入宫了，你是太子妃，你妹妹就是太子侧妃，这东宫，你妹妹的性子不如你的稳重。做姐姐，你可要护好袖儿了。”

东宫中，薛氏想说的应是护好凰袖肚子中的孩子。母凭子贵，东宫自不例外。凰府中出了一个太子妃和一个太子侧妃，在外人眼里必定是风光无限。若是凰袖成功生下了腹中的孩子，到时候凰家更是不可扳倒的参天大树。

“母亲放心，我与袖儿是同气连枝的姐妹。东宫中，相亲相爱，月儿必将袖儿腹中孩子视为己出。”

凰月未带任何波澜的目光落在了凰袖的面上，眸光深处快速的闪过令人捕捉不到的一抹冷艳。

“你说呢？袖儿。”

她的声音静静的，落在凰袖的耳朵里，却不知为何她的心头却是一抖。她的笑容温和带着暖意，可是在她的眼里像极了冷冷的一汪冰水。彻骨，带着渗骨的危险。

凰袖微微勾起唇边微带僵硬的笑容，说道：“大姐说的是，本是同根生，自然要相互扶持。”

弯腰作礼，凰月和凰袖一同走出了屋子。

凰袖所住的地方是凰府的别芩园，也是没有几步路的距离。

走在廊上，凰月面视着前方的石阶。笑得一脸温柔善意的说道：“三妹可要小心了，绸缎裙虽是华丽，可是要是不小心踩上脚印摔倒了就不好了。”

凰袖扭头看着波澜不惊的凰月，乌黑莹亮的眸子闪过一丝错之不及的惊慌。

难道说，她已经知道皇宫那天是她踩在她的裙角故意让她出丑？

她虽为庶女，可是骨子里她仍旧不甘心屈之凰月的脚下。难道天生的庶女就要低人一等？难道天生的庶女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坐上这太子妃的位置吗？！听戏台前，她是故意让凰月出丑在众人面前。谁不料却被这个好心的皇上扶了个正着，这心思正也被凰凛瞧出，回府还单独召她到书房训了一顿。

可是她不甘心！宫中一眼，她已经倾心这个太子殿下。纵然不择手段，她也要坐到太子妃的位置！

很快，凰袖收起了自己眼底的惊慌。灿烂的笑道：“谢大姐关照袖儿肚中的孩子。”

他朝母凭子贵，她一定会是东方秉然太子东宫中得宠之人。

凰月微微一笑，和着凰袖响在廊上的脚步声径直回到她的别岑园。

“既然袖儿到了，姐姐也可以跟母亲交差了。这更深露重，妹妹保重身子。”

她从未踏进过凰袖的别岑园，也不想踏进。

“谢姐姐关心，袖儿先回去了。”

凰月点了点头，看着琴茹跟在凰袖的身上走进了园子。

“小姐，三小姐不就是有了身孕而已。夫人还特地让小姐送她回来，这太不公平了。”

跟在凰月的身后走了一路，扇儿也是憋了一肚子的不满。

凰月不轻不淡的说道：“三妹的肚子里可是凰家的骨肉，自然要慎重。”

“可是小姐，夫人明明可以派个妈子的...”

凰月扬手打断扇儿的话，眸光盎然，如春日的碧波。漾着浅浅的，却又深沉的波浪。

“这是母亲的吩咐，我自然要做的。扇儿，这话以后少说。”

薛氏让她送凰袖回来，那天在听戏台前的她的所作所为薛氏必定是知道了。今日薛氏特地让她送凰袖回来，只不过是想要郑重其事的告诉她凰袖腹中孩子的重要性。

就算她有报复的心思，也是要忍忍了。

转身，凰月朝着宴离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