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中元殿议事

司马元显待司马道子走远，意气风发地坐到书案前，大喊道：“来人啦，传唤属吏们进中元殿议事。”

“是。”书房外执勤的宦官答应了一声，小跑着传令去了。

司马元显摸着矮榻上的那雕花蟒纹，顿然豪气干云，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在胸中激荡。

中元殿，九级玉阶的主位之上，司马元显一脸傲然地坐在上面。低下的属吏群臣分列两厢，站成一排，个个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哼？！”司马元显重重地哼了一嗓子。

站在一旁的张法顺拉着公鸭嗓子，喊道：“肃静，肃静。众位大臣请安静，这里是殿堂，不是你们家饭堂。”

一位大臣出班奏道：“世子，我们以为是王爷开府，召集文武属吏议事，但不知道王爷现在身在何处？”

“哼！相信众位将军、大臣们也略有耳闻。现如今兖、青二州的王恭，荆州的殷仲堪、豫州的虞楷，都反了，正举兵直逼建康而来。”司马元显冷哼了一声。

“什么？”有些大臣不明就里，更加慌乱，吵嚷了起来。

司马元显冷冷地看着众臣的表现，大声说道：“父王听闻地方叛乱，甚是烦闷，心思焦虑之下，身体偶有不适。不过父王只是微恙，各位不必担心。父王说了，国家之事，全权委托与我。他明日就将上表朝廷，拜我为征讨都督，节制中外诸军。现在大敌当前，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御敌良策。”

司马元显话一说完，大殿之上，顿时静了下来。众文臣武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大家心里都清楚，凭着现在京城这点台军的实力，莫不说抵挡三路叛军，就是一路也不是对手。谁要是强出头，那等待他的就是一个“死”字。

司马元显眼看刚才众位大臣还熙熙攘攘的，如夏日的蛤蟆般聒噪。现在一个个倒都成了秋天的寒蝉----不叫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混饭等死的草包，有事别人上，有福我来享，都是国家的蛀虫。

司马元显扫视着殿上的众大臣，淡淡地说道：“都回去吧，好好想想。对待目前的情况，有什么好的想法。如果有了主意，直接到东府向本世子禀报。”

“是----”一班文臣武将齐刷刷地应道，退出了大殿。

众臣走后，大殿之中显得空荡荡的，司马元显没有走，他还坐在大殿之上，而殿上他的亲近之臣刘迈和王诞也站着没有走。

“哈哈，世子，你这招可真是高明。看着这班大臣的窝囊相，世子这下子可都把他们给震住了。”刘迈笑嘻嘻地说道。

“就是，这般大臣虽然身为东府的属吏，可是有些也兼具朝廷的官职，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并不把世子甚至王爷放在眼里。现在临事了，也让他们好好看看，这个朝廷到底谁才是他们的主子，谁才是他们荣华富贵的保障。”王诞不失时机地拍着马屁。

“嗯，哈哈哈……痛快！”司马元显狂笑了起来，刘迈与王诞以及司马元显身旁的张法顺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司马元显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跟着大笑的三人也急忙掐了声音，定住了笑着的嘴型。

“刘迈，你前几日说的那主意能行吗？”司马元显颇有忧虑地问道。

“世子，哦不，大都督，王恭素来心高气傲，上次杀了王国宝，他更是志得意满，尾巴都翘上天了。但是这人不懂军事，在北府兵中，依仗的乃是他的爪牙刘牢之。而王恭对待刘牢之又不以国士待之，只当他是寻常的将领，而且平时对刘牢之的相貌多有讥讽之辞。说什么刘牢之与他站在一起，就像三月的春月柳旁站着棵歪脖子松。”

“呵呵，本世子----本都督听说，那刘牢之紫膛脸，大脸庞，是也不是？”司马元显颇有兴味地说道。

“世子说的一点没错。”王诞应和道，“不过，此人多次立有战功，在北府军中威望素著，有他在，北府军实在难以战胜啊。”

“王诞，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上次怂恿都督暗杀刘牢之，可结果怎么样！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果不是激怒了刘牢之，恐怕北府军还不能这样快大军压境。”刘迈气哼哼地说道。

“我这不也是为都督考虑，一绝永患的绝户计策。况且，暗杀刘牢之，是扶余道长派去的人，量他刘牢之也不会想到暗杀他的人，是我们派出去的。也许他还以为是王恭嫉恨他，要夺他兵权呢。”王诞大声反驳道。

“哼，你就狡辩吧。”刘迈不依不饶地说道。

“我哪里狡辩了，刘迈，你就是瞧我不过眼，你这个小人，逢着肉就要咬一嘴，逢着缝就要叮一口。”王诞反唇相讥。

“好呀，你骂谁是狗，谁是苍蝇呢？”刘迈撸起了袖子。

“谁是狗，谁是苍蝇，谁答应，我骂的就是谁！”王诞毫不示弱地捋起了袖子。

“好了，好了！大殿之上，你们骂骂咧咧的，还要动手，成何体统！”司马元显怒道，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王诞你闭嘴，刘迈你继续说。”

刘迈示威性地瞟了王诞一眼，王诞则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怒气，王诞撇了撇嘴，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只要排遣一名能说会道且刘牢之信得过的辩士，去游说刘牢之，反叛王恭倒戈相向。我想战局必然会向有利于我们的这方倾斜。”

“可是刘牢之会答应反叛王恭吗？”司马元显又患得患失了起来。

“大都督放心，他会的。我们代表朝廷，倒向我们，那是效忠。王恭代表地方叛逆，跟着王恭，那叫附逆。孰正孰邪，我相信刘牢之还分的清楚。况且，我们再许以重利，相信他刘牢之，再怎么效忠王恭，也会叛了的。”刘迈信誓旦旦地说道。

“哦，什么重利？”司马元显急问道。

“就是许诺他，如果王恭倒了，朝廷会将王恭现有的职位全部授予他刘牢之。属下相信，这么大一块肥肉，他刘牢之是怎么着，也要叼在嘴里的。”刘迈两眼放着精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王诞听完刘迈的这番话，眼角突突跳了两下。这个刘迈还真是大胆啊，王恭现在是青、兖二州刺史并都督青、兖二州军事，节制北府兵。要将这样的封疆大吏，授予一个寒人刘牢之，这可是大晋朝少有的事。不过，一旦许诺，恐怕这刘牢之是非答应不可了。

司马元显犹豫了，这么大的事，自己一时还真拿不了注意。

“大都督，当断则断啊。”刘迈拱手，苦口婆心劝道。

王诞见司马元显犹豫，本想劝说他不要采纳这个意见，免得惹起上面士族阶层的不愉快，不说别的，就是他所属的王家，就不希望看到这种结果。

可是没等他开口，就见司马元显一推案几，大喝道：“干了！成大业者，怎可拘泥于世俗小节。就是朝廷不成文的规定，时移世易，现在也要改改了。”

“大都督，明鉴啦。”刘迈大喜道，他是寒人出身，他巴不得寒人掌权夺势。

王诞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他将双手拢在袖中，不说话了。

“那你看，派何人前去说服刘牢之最为妥当？”司马元显向刘迈问道。

“现任庐江太守高素此人可以。一则他曾经是北府旧将，二则他是刘牢之女婿高雅之的族叔。有这两层关系，加上许以重诺，属下相信，刘牢之会答应我们的。”

“好，就这么定了。刘迈，你以会稽王的名义，传话庐江太守，让他速速赶往京口，说服刘牢之。快去。”

“是。”刘迈颇有得色地应声去了。

王诞等待刘迈走出大殿，向司马元显拱手，正要说话。司马元显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你也去吧。有什么话，等解了京城的危机再说。”

王诞无可奈何地拱手退出了大殿，司马元显待他走远，陡然跳了起来，“张法顺，小桃红可准备好了？”

“回大都督，正哧溜一丝不挂地等着大都督您去品尝呢！”张法顺笑了起来。

“哦，好的，好的。算你有心了，这样的裸体盛宴，本世子还没有品尝过呢，今日可要好好品鉴一番，啧啧……”司马元显大笑着离开了中元殿，大殿之上终于空无所有，只留下越来越弱的笑声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