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争执

庆功宴上，秦江穿一身鲜艳衣裳，一杯一杯地敬着酒。宴会酒气滔天，李府众人豪气弥漫。人生难得几回快乐之事，今夜之事，算得上一件。酒客们都放下手头事务，尽情畅饮美酒，高谈医城大事。美酒醉人，美食诱人，美女迷人，李府的夜晚，给动乱的医城，增添了一抹温馨。

酒，一直喝到后半夜，酒客们才陆续退去。没有人注意到，秦江，很久以前，就离开了酒席。

李府议事大厅里，此刻灯火通明。李玉凝，雷阵秦江三人，围坐在一起，正在讨论着事情。

李玉凝接手李府以后，秦江雷阵也慢慢走到了李府的权利中心。秦江，因为是玄境实力，又为李府立下大功，晋升为李府金阶护卫统领，掌握李府近四分之一的兵力。雷阵，因为在防卫洪门战斗中的出色表现，也早已晋升为李府银阶护卫，和秦江一起，管理李府四分之一的护卫。一旦雷阵突破玄境，那晋级金卫统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三个少年，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在梦想之路上，踩出了小小的一步。

李玉凝眼睛向外一看，发觉空无一人后，将一个白瓷瓶递给秦江。秦江疑惑，什么瓶子搞得这么郑重。

秦江打开瓶塞，血腥味弥散出来。秦江那些不好的回忆，也出现在他的心头。天木城，客店里，吴涛也是拿出了一个白瓷小瓶，无视他们的阻拦声，毅然决然地吞了破镜丹。不好的回忆让秦江有些动容，瓶里全都是血红色的丹药，正是破境丹。

秦江愤怒地看向李玉凝，“所以，破境丹，是你给吴涛的了？”他的声音，有压抑不住地怒火。

雷阵也沉默了，同样看向李玉凝。秦江雷阵无法容忍，李玉凝做出伤害朋友的事，第一次相遇的朋友，在武者道路孤寂的终点，往往会成为最美的回忆。任何对友谊的亵渎，对现在的秦江雷阵而言，都是无法忍受的事情。

李玉凝抬起头，神色平静，没有秦江预想中的愧疚，“破境丹是李府长老给他的，以防万一。但若当时我手里有破境丹，我也会递给他。”

李玉凝的话一出，秦江沉默了，攥紧了拳头。

“李府就是一座冷冰冰的机器，在李府，讲人情味，是最可笑的表现。”李玉凝自嘲道，“你知道吗？吴涛从小陪我长大，可我只能推着他去死，因为，我想活下去。”李玉凝说到最后，突然眼泪决堤，泣不成声。眼泪，在某种意义上，是李玉凝的发泄。生于李府，哭泣，有时候也是一件奢侈的事。

李玉凝的话打动了雷阵的内心，这个憨厚汉子，咬紧牙关，有无尽情绪，却只能闷在心里。三人里，李玉凝的童年，最为不幸。雷阵幼年得遇名师，修习虽然辛苦，但师傅那里，给了他温暖与关怀。秦江为一城少主，人人爱护，野蛮成长，童年也是无忧无虑。

秦江突然发现，他找不到理由去恨李玉凝。吴涛的死，无法怪任何人，只能说是大家族势力博弈的悲剧。

秦江的心里有了一阵慌乱，他想，有一天，他是否也会为了利益，抛弃掉兄弟情义。

“我想成为一个箭手，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李玉凝又想起了，她初次拉弓，将射死的兔子递给父亲时，他脸上露出的悲哀神色。李玉凝很小时就知道，李府的女人，有着无法逃脱的宿命，除了极少数外，大都无法追求自己的幸福。李玉凝为了让爸爸快乐，拼命地修习武道，可是，父亲的笑容，永远都是那么勉强。终于，李玉凝懂了，她再努力，武道上走得再远，也无法超越家族中的骄阳。她凭借个人的实力，根本无法逃脱宿命。

“李府的女人，都是可怜的。”这是李玉凝卧病在床的母亲，临死前，拉着她的手，对她说的话。李府高墙大院，是男人的天下，女人，一直都是权利的附属品，她们，毕生的使命，就是为权利殉葬。母亲死后，李玉凝绝望了，她有很长的时间不说话，一直闷在房间里。枯寂的院落里，每一秒，对年幼的李玉凝来说，都是煎熬。李府，人流熙熙攘攘，李玉凝，心里却没有丝毫的烟火气。

母亲种下的梅花，枯萎在冬日。李玉凝哭着求父亲，把梅花救活。父亲看她时的冷峻眼神，让李玉凝凉透了心。那天，李玉凝守着那株梅花，哭到没有眼泪。

后来，李玉凝躲在房间里，熟读谋士策略，学了许多鱼龙漫衍之术。寒冷的雨夜，李玉凝听着雨声，发誓自己要掌握无上的权力，成为李府一代女主。

雷阵、秦江沉默地听着李玉凝是诉说，也许是压抑了太久，也许是她根本无人可以诉说，李玉凝一口气说了许多话。秦江没想到，这个小她一岁的女子，身上竟然背负了这么多的东西，她的过去，有那么多不开心。

李玉凝说完过去后，看向秦江，“瓶子有11枚破境丹，其中一颗，是你此次任务的酬劳。”

秦江吃惊，3枚以上的破境丹，就足以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秦江玄境后才知道，破境丹对玄境三重天以下的武者也有效，因为破境丹药效强大，它才能破开那恐怖的境界壁障，让人阶武者拥有玄境的实力。秦江突破玄境后，才知道境界壁障有多么得难跨越，对破境丹的理解也更深入了一层。那种冲破界障的强大药效，足以让玄境武者再上一层楼，而且，因为玄境武者肉体强悍，足以抵抗破境丹的反噬，所以破境之言，幷不为虚，玄境武者吞噬后，的确能提升一个境界。

破境丹，对多年无法突破的玄境来说，吸引力是致命的。虽然吞噬之后，因为借助了外力，再次突破，会很艰难，但对他们而言，本就无法突破，能够再上一层楼，足以让他们疯狂。当然，境界越高，突破难度越大，有时候需要两枚、三枚甚至更多才会让高境界的武者突破。

十枚破镜丹，足以对任何境界发起冲击。秦江的额头有冷汗流下来，“你可知道，消息若是泄露，药仙阁会立刻对李府宣战，不死不休。”秦江质问这个他快要不认识的伙伴，贪婪、权利、利益给他们的情谊带来一丝丝的裂纹。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要你帮我，我只相信你。”李玉凝盯着秦江，语调无比果决。

秦江看着那十多枚丹药，沉默了，鲜艳的红色，没有代表胜利，而是表达了亡灵的悲哀。

破境丹，是邪丹的一种，炼制过程无比的可怕。据说，破境丹需以人为炉，吸取生命精血，从而炼制而出。每一枚的破境丹，都有几个血淋淋的生命在内。炼制破镜丹的丹师，早已误入歧途，被称为邪丹师。邪丹师因为炼丹手段过于残忍，为大多数丹师所不容，他们的丹药，也无法在丹铺卖出，只能流传于黑市。

药仙阁为正统丹派，如果他们得知李玉凝交易大量的邪丹，即使李玉凝来自帝都李府，他们也会立即出手灭杀她。

“不，你太疯狂了，我不能帮你。”秦江坚定地拒绝了李玉凝，“等一下，你不会暗中供养邪丹师吧，你这是在玩火。”秦江突然站起来，拍着桌子，对李玉凝怒斥到。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李玉凝话语没有一点的掩饰，直接承认了下来。

秦江一拍桌子，背过身去，不再多言。

“怎么了，我肮脏是吗？可是他们呢，他们有多干净，这医城里，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你不知道吗？”李玉凝也爆发了，吵到，“我不肮脏一点，我根本生存不下去，你倒是干净，你杀了多少人，你知道吗？”李玉凝讽刺道。

顿了一会，李玉凝声音略微低了下来，“弱肉强食，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你善良，正直，那你就只有死。在医城，想要生存下来，不面目全非，可能吗？”

“罢了，你们别吵了。我去，我替你把这事办了，卖出这批丹药。”一直沉默的雷阵此时开口，无奈地说道。

“你？玄境之下皆蝼蚁，让你去，就是让你死。”李玉凝看了雷阵一眼，有些刻薄地说道。

雷阵重新坐下，盯着桌子，不再说话。

“好，我不勉强你。我们几个就在这里等死吧，丹药卖不出去，邪丹师的事会很快暴露，我们几个就等着药仙阁的强者吧。”李玉凝坐了下来，脸色通红。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秦江转过身，一字一句地说道。

“与洪门一战后，李府外强中干，元气大伤，三年内，恢复不了元气。你、我，抑或是雷阵。能等得了三年吗？”李玉凝平息了情绪，对秦江解释了眼前李府的情况，“就算能等，三年之后，新一代的人崛起，我们的机会又会有多少。”李玉凝补充说到。

“你们还记得我们在医城的理想吗？”之前一声不吭的雷阵突然说道。

那是三月前，李玉凝成为李府真正意义的掌权人，秦江宣布要闭关突破玄境，三个人，聚在一起，庆贺胜利，也预祝秦江顺利突破。他们望着月光，豪情满怀地宣布，“我们要一统医城，设立城主府，建前无古人之基业。”

“城主府。”秦江喃喃道，眼睛看向远方，带着思索。

如果理想的实现注定鲜血弥漫，踏着尸山血海，那它还有意义吗？秦江问自己。

白发魔神又出现在秦江眼前，他高高在上，有着藐视苍天的狂傲，秦江脸上不由露出向往之色。魔神的脚下，也是血流成河，秦江一惊，心里五味杂陈。

“我，答应你。”秦江闭上眼，痛苦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