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中）

秋风在怒吼，楚河在咆哮，我愿倾尽这生命，换你一生幸福。挚爱的天使，你若不能快乐地翱翔，我将化作恶魔，沐浴着鲜血，为你永恒沉沦炼狱。

楚河外，天色苍凉。

离别的悲情因黑衣杀手的出现更染上了丝丝血色，秦江的刀，无力地挥舞着，让女孩活下去，这是他唯一的信念。

村庄里，日暮炊烟起。二爷望着血染的天空，神情有着无限地追忆之色。一忆七年，熟悉的脸庞，又重新出现在二爷的脑海里。那一年，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楚遥，逍遥的遥，天高地遥的遥。他是楚皇最小的七皇子，大哥楚然天资卓绝，天赋权谋均万人之上，早已被定为太子，楚国上下无不信服，二至六哥兄弟和睦，共攘楚国皇室。那一年的楚国七子，没有勾心斗角，腥风血雨，冰冷的皇宫也因他们的和睦多了一些温暖。

楚遥，在六个哥哥的关爱下，肆意地成长。有时候，楚遥会想，母亲给他起名楚遥，或许就是希望他逍遥快乐地成长。楚遥很喜欢他名字里的遥字，遥远，楚遥常常幻想遥远的地方。他年少时，就梦想着，要到远方去。

十八岁，楚遥第一次离开皇城。成年礼上，楚皇溺爱地看着他最小的儿子，豪情满怀地宣布：楚遥，楚国第七子，今日成年，封逍遥王，掌管大楚隐龙卫。“吾皇万岁万万岁。”佩戴华丽冠冕的臣子跪拜而下，表示祝贺。

那一天，帝国燃起了数不尽的烟花，整片夜空都被点亮。楚遥望着天空绚丽的色彩，“哥，我真开心。”他对身旁始终微笑的楚然说道。

楚然嘴角勾起开心的色彩，搂着楚遥的肩膀，“小七，你想要什么，哥哥可以满足你的一个愿望？”楚然看向夜空中的目光，温暖而又明亮。

“哥，我想出去走走，看看我楚国的大好山河。”

“好啊，哥哥答应你。”楚然搂紧了楚遥，温和地说道。

“太好了。”楚遥欢呼，从他哥哥的臂膀挣脱，高大的城墙上，他一跃而下，像一只展翅高飞的鸟儿。

“小七。”楚然惊呼，但看到楚遥凌空漂浮后，楚然又转而发出畅快地大笑。

“小弟，你玄境了。”即使相隔多年，二爷也依然能忆起，楚然说此话时的喜悦。可惜，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大哥。

成年礼后的第二天，楚遥便偷跑出了帝都，他知道，大哥会替他抗下一切，包括父皇的怒火。

鲜衣怒马的楚遥，幷没有想到，不久以后，便物是人非，等他再回到帝都时，所看到的，只有一座衣冠冢。

楚遥骑着一匹骏马，一连三个月，看遍楚国的大片河山。少年豪情，一怒拔刀。楚遥没曾想到，在他踏上归途时，他这个注定流浪的人，也遇到了港湾。那是一个一身鲜艳红衣的女子，面对数名黑衣人的围攻，仍面不改色。

楚遥热血上涌，剑气纵横，打走了黑衣人，却坠入了爱河。

“红儿，一回皇城，我便求父皇封你为我的王妃。”楚遥拉着红儿的手，深情脉脉地说道。

“好啊。”红儿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个没长大的孩子，替他整了整衣衫。

三个月的路，他们走了六个月。相识，相知，相爱，他们用着漫长的路途走进了彼此的内心，若没有那场变乱，他们的一生，或许都是幸福美满的吧，

帝都城外，一袭白衣的青年，宛若恶魔一般，带给了楚遥无尽的梦魇。

“杀你者，李家，李欢。”李欢的长发遮住眼睛，放浪不羁，手指夹着一柄银色的飞刀。

“李府想谋反吗？”楚遥怒斥。

李欢不语，手指却缓缓抬起。红儿见状，一声冷哼，像一道血色闪电般冲了过去，楚遥同样拔出了剑。

绝望，楚遥终于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以二敌一，他们在李欢的手下，连十招都走不了。

二人重伤倒地时，李欢居高临下，说道：“你们，谁要死？”

“我，杀我。”不等楚遥开口，红儿尖叫到。楚遥甚至没有反应的机会，银光乍起，他与红儿，便天人永隔。

痛，剧痛，十指连心，楚遥的右手尾指，也被银光斩断。但比起断指之痛，更让楚遥心碎的是，红儿脸上灰暗的色彩。

发出此刀后，李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杀了我，你怎么不杀了我。”楚遥癫狂地喊道。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我只带一柄刀，只杀一个人。”李欢的声音有些冷，他说完后，仰起头，摘下悬于腰间的酒壶，给了灌了几口酒。

那道身影，从此成了楚遥跨越不过的高山。

楚遥心碎回城后，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座衣冠冢。一年了，他离家已经一年了，对于庞大的帝国而言，一年，只不过是它的史书上寥寥几页罢了。但对于生活在帝国这个庞大机器的人而言，一年，足以给岁月染上尘埃，给心底烙上伤痕。

楚遥站在哥哥的墓前，风吹起他的长发，将他悲伤的神情露出。驼背的守陵人一身粗布衣服，向他解释了这一年楚国的乱局。

楚皇下令太子出使夏国，与夏国皇室洽谈结亲一事。朝堂因此事一片哗然，大臣分为两派，争论不休。在事情陷入僵局之时，楚皇突然暴毙，太子楚然本应即位，但李府一派竟然宣称太子楚然密谋造反，楚皇也是被其毒杀。一时间，帝都满城风雨。

而太子楚然竟然畏罪潜逃，直接离开了楚国，幷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句。关键时刻，二皇子调动隐龙卫，重重包围帝都，拥护皇叔楚贤上位，这才稳住局面。而楚然，被下令全国通缉，不出一日，便已伏法。

“击杀者，据说是李府天才，李欢。”老者声音悠悠，有着岁月沧桑之感。说完后，他用浑浊的目光看了楚遥一眼，转身离开了，脚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楚遥望着渐渐远去的老者，从他那慢慢挪到的步伐里，楚遥感觉到了人事的沧桑与悲凉，那天，他醉倒在大哥的陵前。风呼呼吹，一个下午，他都在陵墓前睡着。

当夜，楚遥酒醒，去找二叔楚贤，现今的楚皇，得到的全是沉默与无奈。

楚遥失望地离开了楚国，浪迹天涯。再后来，楚遥就成了二爷，智计卓绝，杀气腾腾的二爷。二爷也没有意识到，他，越来越像大哥楚然了。可是，他有选择吗？

“秦江，我期待用王怡的死，来彻底觉醒你的血脉。红儿，我会让你复活的。”二爷望着天空，眼睛和晚霞一样的红。

同样的夕阳，楚河上空的，血色更盛。

三名黑衣杀手，同时挥刀。秦江提刀一挡，只觉一股大力传来，五脏六腑都要碎裂一般。血，从秦江嘴角流出，他整个人，都向后飞出，跌落在地上，意识模糊。

三名杀手更近一步，又是同时挥刀，就像恶魔伸出了利爪，狠狠地向下一抓。

秦江能感觉到刀身划破空气的声音，但他已无力躲闪。死亡的一刻，虽然不甘，但却无可奈何。

“江。”秦江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哭喊，刚想说些什么时，天空便落下了雨，滴在他脸上，凉凉的。

秦江觉得身体一沉，好像有什么重物压来。他抬眼看去，王怡正面色苍白地看着她，血液，顺着王怡嘴角不断地流出。

秦江将王怡抱起，脸上的雨水滑落下来，是鲜艳的红色。原来，那不是雨，是王怡的血。

秦江抱着王怡，抚摸着她苍白的面庞，“答应我，不要死，不要。”秦江的衣服，面庞，都已染上了污浊的血迹。血，还在不断地从王怡伤口里流出来。、

王怡紧紧地抱住秦江，似乎怕他下一刻就消失一样，“江，你知道吗？我不叫王怡，我叫王怡仙，是你的未婚妻。”王怡每说一句，嘴里就流出一口鲜血，她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秦江不停地点头，“知道，我知道了。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他说话的声音沙哑，像没有声带一般。

王怡的嘴角突然露出凄美的笑，“我想听你…听你，叫我一声，仙…仙儿。”王怡攥紧了秦江的手，身体越来越冷，凄楚地说道。

“仙…仙儿。”秦江仰天怒喊到，声音凄厉无比。就在刚才，他的仙儿，呼出了人世间最后的一口气，彻底地闭上了眼睛。

秦江头发披散，像一只绝望的狼在哀嚎。

没有人发现，秦江的身上，多了一些殷红的血迹，甚至还在逐渐地增多。见到秦江的双眼逐渐通红，神色也狰狞起来，十名黑衣杀手中的某双眼睛，突然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目光。楚河边的无名草丛里，此刻正静静躺着一个小玉瓶，瓶口敞开，瓶身晶莹剔透。

秦江目中流下血泪，天空都飘起了雨丝。这一刻，连天地都为他悲拗。

雨水冲刷着，没人注意到，秦江的黑发，逐渐变白。

天地幽魂泣，一缕青烟，缓缓从王怡的身上飘起，呆呆地望了秦江一眼后，便茫然地朝一个方向飞去。

雨，凄凄惨惨地下，伤心人魂断楚河。

雷阵眼睛蒙着纱布，握茶杯的手，突然颤抖，茶杯轰然而碎，茶水流了出来。雷阵抬头，望向遥远的方向，心里默道，“是你，出事情了吗？”

一场雨，洗刷不尽大地的罪恶与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