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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四)
“是不是很诡异的一幅画面?”萨克诡异地微笑着,贴近樊倚轮的脸庞。
樊倚轮狠狠地打了一个冷战,看着萨克那副狰狞的笑容以及萨克眼里倒映的恐惧的自己。他慢慢地在脑海里想象那个人被子弹击中的场面,想象那些子弹如何穿透那个人的身躯然后又慢悠悠地倒退着钻出去,想象着那些从动脉喷涌而出、在体外盛绽的血花如何凋零再旋转合上钻回温存依旧的血管。
樊倚轮黑着脸,眼里全是恐慌。他脑海里全是那幅满屏鲜血往外扩散再往中间凝聚的画面。那骇人的深红,一直来回循环重播,如同潮起潮落。
画面逐渐往上移,樊倚轮看见了自己脑海里想象的那个人的那张脸。他突然急促地喘粗气,瞳孔骤缩,那些本来悄悄在体内蔓延的恐惧集体爆发,。
那些名为恐惧的情绪剧烈地在脑神经间碰撞!
那些死亡回放在此刻无比骇人,那些关于子弹在骨骼间来回摩擦的疼痛在此刻无比真实,那些因为鲜血外流而感受到的空虚在此刻无比深刻!
因为,樊倚轮看见的那个人的脸,是他自己。
“可爱的小孩子。”萨克“啧啧啧”地摇头,看着面前仿佛被吓得不轻的樊倚轮,“我就这样轻轻的一描述,你就要吓得尿裤子啦?难不成还是因为我的口头表达能力太棒了?哎呀,原来我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萨克甚至自顾自地手舞足蹈起来,似乎是在庆祝自己又发现了自己的新潜能。
樊倚轮还是静静地低着头,没有理会萨克的调侃。他当然不会仅仅因为想象到了那个人的惨状就被吓得现在这样手足无措,他只是在恐惧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思考得很远。
萨克没有说那个作为人类形态的碎元生物最后怎么样了,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樊倚轮明白,那个被组织盯上的人绝对不能安分地生活下去了。幸运的话,他可能需要一直躲躲藏藏地生活下去。不幸的话,他就会被某个组织关起来,被那些组织的人在身上做上无数次惨无人道的实验。
而樊倚轮知道,那些实验,都不会与“死亡”脱得了干系。
“嗯......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啊......”萨克也觉得自舞无趣了,撇着嘴回头看樊倚轮,“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樊倚轮暗暗地握拳,机械拳套的滑轮关节“咔擦咔擦”响,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他咬着牙说,“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他们,他们也是人,只不过......”
樊倚轮从萨克那短短的一段话就已经明白了这个世界关于碎元的情况了。原来,碎元现在是被当成一种研究的资源,一种吸引着人们疯狂抢夺的资源。
即使那种资源长着一张属于人类的脸。
樊倚轮觉得很恐怖,因为,他就是他们所要抢夺的资源。
“只不过什么?你是想说因为他们也长着一张人脸是吗?”萨克的语气突然变得有点不屑,“你是抱着这种觉悟踏足科技领域的吗?要知道,每一位科技人从来都不会在乎其它物种,无论它们长得像不像人类。”
“可是......”樊倚轮想要反驳却被萨克打断。
“你真的以为科技人士会因为一个具有巨大研究价值的物种长着人的模样就会心软吗?你太天真了。这就是人类,丑恶无比却又能站在世界顶端。”萨克认真地说。
樊倚轮沉默,他无可反驳。萨克说得对,某些科学疯子疯起来,连真正的人类的性命都可以不顾,就更不要说一种根本不是人类的物种了。
“你之所以会为我所说的那个人感到可怜,是因为,你也是碎元生物。”萨克轻轻地说,“如果你不是碎元生物的话,你平心而论,你觉得你会放过这种珍贵的科学资源吗?”
樊倚轮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只是觉得很心寒,他甚至开始怀疑碎元生物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何在了。辛辛苦苦抵抗着时间的斥力再次进入了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的人却不欢迎它们。
他更觉得恐怖。每一个在世上生活的人本来都只有一次机会跟死神说“你好”,而他们却能不停地跟死神说“再见”。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没有谁愿意见到死神。
“与其说可怜,不如说恐惧吧。”樊倚轮慢慢地开口。
“......”萨克没有回话。
“你也知道我是碎元生物。你说,我会不会也变成他那个样子......”樊倚轮问。
萨克知道樊倚轮说的“他”指的是谁。
“怎么说呢?你的情况很难说。”
“嗯?”樊倚轮不解。
“不幸的是,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樊鸣堂与一个碎元生物生下来的孩子。”萨克说,当然,他说的“全世界”仅仅是指知道碎元存在的顶层小圈子,“不幸中的万幸是,你来了泰坦学院。”
“不幸中的......万幸?”
“是的,虽然不指望他们会不知道你藏在这里。但是,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不会因此轻举妄动。毕竟是泰坦学院,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惹得起的。”萨克说。
听到萨克这么一说,樊倚轮心里的紧张感也是稍微松弛了一点。
“但别松懈。”萨克突然说。
“为什么?”樊倚轮又紧张了起来。
“可能还真有人愿意为了你而挑战泰坦学院呢。”萨克这句话听起来很暧昧,可是在樊倚轮耳朵里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是因为......我......”樊倚轮才想起自己的独特性。
“与其他碎元生物不一样,你别忘了,你可是已知的最有可能是唯一一个半碎元半人类生物呢。你没死过,所以没人知道你是否可以像碎元生物那样无限重生,但绝对会有人敢于为此冒险。”萨克笑着说。
“凭什么你们那么肯定,我就是半碎元半人类啊?”樊倚轮还是不服气地嘴硬。
“就凭我们了解樊鸣堂,就凭我们知道你的母亲是碎元生物。就算以前从来没有过人类可以与碎元结合的先例,但我们从来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在樊鸣堂身上是不可能的。比如,他创造了世界上第一个碎元与人类的结合体的先例。”萨克自信地说。
“可是,你也知道所有的碎元生物是双生的啊,因为需要两个人来抵抗一份斥力啊,可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啊。”樊倚轮有点心急。
萨克突然僵住,眼帘急速张合,眸子里面流动一道道闪亮的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怎......怎么了?”樊倚轮也是一愣,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对啊......所有的碎元都是双生......即使......那么人类和碎元的结合......”萨克小声地嘟囔着。
“你提醒了我,一个很好的问题。”萨克慢慢转身,看向樊倚轮的双眼里面燃烧着喜悦。
“很好的问题?”樊倚轮不解。
“你自己说的,时元就是要通过分裂成碎元才能可以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萨克兴奋地说,“而你,你却是一个人,你本应该是两个人,一对双胞胎,各占一份碎元。”
“可现在只有一个我。”樊倚轮回答,在萨克意料之外的淡定。
“对,你本应该是两个人,可事实却是只有你一个,也就是说,你的时元部分没有分裂!所以,你的那部分碎元,”萨克的眼里闪烁着渴望,“是完整的!”
“......”樊倚轮还以为萨克想要说什么,原来只是把指针说过的话再说一遍。樊倚轮才明白,原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其实是完整的碎元,原来指针知道的东西并不代表其他人也知道。
“那么,严格来说,你连碎元生物都算不上!”萨克差点就忍不住想要冲上来揪住樊倚轮的衣领大喊。
樊倚轮有点意外地看着这个突然又疯狂起来的萨克,他以为这个自称是萨克三号的萨克应该会正常点,毕竟刚刚表现得那么绅士以及那么知性。
在樊倚轮以为自己快要对萨克三号产生好感的时候,萨克三号突然又发疯了起来。
“这样的话,你的价值,可不是那些碎元生物可以比得上的,你是人类,你打破了人类不能逆杵未来的铁规,关键你还拥有完整的时元,你简直是科技界的财富!”萨克简直要疯了。
樊倚轮那一刹那变得非常警惕,双手交叉放在额头前,掌心能量光点闪耀。
“然后呢,你想表达什么?”樊倚轮冷冷地说。
萨克一愣,只是一瞬间,那些疯狂的气息都褪去了,眼眸里再次被冷静侵占。
“呵呵呵......你还真的我换了个人格,就可以变成绅士了啊。”萨克苦笑,“再怎么变我也是萨克,再怎么变我也是个科学疯子。”
“我对你很感兴趣,你能不能让我研究一下?”萨克又说。
“一颗心脏?或者一颗头?或者一条腿?或者一条胳膊?或者一根手指头?”萨克那一刹那又疯狂地笑着,上下颚夸张地张开着,“反正你也死不了,不如借给我用用?”
樊倚轮在那一刻却没有想要反抗的心理,掌心间膨胀着准备爆发的能量此时却像一朵凋零的败花逐渐黯淡。他看着这个疯子,心里却只存在着无尽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想要杀死面前这个疯子易如反掌,但即使知道这个事实也好,在这个心理阴暗得像无尽地狱的萨克面前,樊倚轮总是不自觉产生那种会被这个疯子吞噬的感觉。
那是在心理悄然滋生然后茫然爆发的恐惧,无法压制。
殿堂内忽然响起钟声。庄重的钟声在殿堂里回荡,悠扬而余音不断。那是英雄的悲歌,洗礼殿堂里的人的罪孽,掸去英雄身上沾上的污秽。
钟声洗屏,就好像画风一变,萨克又收敛起来所有疯狂的神色,脸上又再是那淡淡的绅士式的微笑。
“现在就不恶作剧你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该去报道了,再不报道,恐怕就有人怀疑了。”萨克轻轻地笑。
樊倚轮松了一口气。
萨克双手插着裤袋,吹着口哨往内门走去。
“好好地活下去吧,反正你也死不了。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比如,今天晚上的新生见面会。”
萨克悠闲地踏着步子往内门走去,身形逐渐被黑暗淹没。
可那哨声依旧在樊倚轮的耳畔回转。在樊倚轮脑子里挥之不去的,还有那句话。
“一颗心脏?或者一颗头?或者一条腿?或者一条胳膊?或者一根手指头?”
“嘻嘻嘻......”
“反正你也死不了,不如借给我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