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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在音悦酒酣中寻求光明(四)
晚会很快就要结束了,已经有不少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那些喝得烂醉的人相互搀扶,那些相识定情的新情侣牵手而归。舞池里已经没有舞动的身姿,就连舞台上的乐队都已经累得在一旁休息了,只留下一台缓缓转动的古典黑胶唱片机。
轻缓的音乐在逐渐冷却的气氛中弥漫。本来疯狂闪烁的灯光也变得轻缓起来,就像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慢慢变成苟延残喘的老人。
他们静静地坐着,没有再说话了。他们,指的是樊倚轮和那个女孩。
热情总会冷却,遇见的灯火阑珊也会远去。别离总是要面对的。这对于女孩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因为女孩觉得别离是为了下一次的相见。但樊倚轮知道,这次别离,再下一次,就变成了初见。
女孩低头,把玩手中的杯子,轻轻摩挲杯壁。樊倚轮也静默地坐着。两人静静地,没有说话,仿佛是在认真地听着这最后的音乐。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在等待着什么。
樊倚轮知道,分离的时刻总会来临,无论他们多享受这段时间。所以,他一直在脑海里措离别辞,却什么也措不出,所以才搞得现在这副尴尬的样子。
“Adrinkforme,drinkforme,Oh-ah-oh-ah......”
樊倚轮一愣。那本来慢慢平静下来的舞台上,再次地飘出一道轻柔的女声。
樊倚轮觉得诧异,他转头过去看。
“Thenweshootacrossthesky,symphony......”伴随女声的是淡淡的鸟语。
樊倚轮看着舞台上的人突然就笑了,轻轻地微笑。舞台上握着麦克风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女歌手,是那种古铜色皮肤的性感美女。但站在那个性感女歌手旁边的、很骚包地握着另一个麦克风的,是那个只有樊倚轮才能看得见的指针。
除了舞台上的指针,舞池里也多了很多很多对舞友。那是个很奇怪的画面,舞蹈中的他们,男方全是穿着各种衣服的指针,女方全部蒙着面纱。
舞台上的指针看到樊倚轮注意到他了,很兴奋摆着手,大喊:“嘿,小伙子,这还是前奏,快把身旁的那个女孩带过来吧!”
那些在舞池里轻摇身躯的人们都停了下来,全部把视线投向樊倚轮,他们逐渐往舞池外挪动,把舞池中间让给了樊倚轮。
你个混蛋......樊倚轮在心里轻轻地笑骂道。他不知道指针是什么时候站上去的,或许是一早就站上去了,又或许是像变戏法一样突然冒出来的。他和女孩聊得很开心,甚至开心到忽略自己身边还有个指针。原本被忽略的人应该很不开心才是,但指针现在却站在舞台上,为樊倚轮加油鼓劲。
为什么说是加油鼓劲?指针太明白樊倚轮想要什么了。
樊倚轮明白,其实这一切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得见,无论是舞台上的歌手还是舞池里的人们,只有他才能看得见,就连那音乐也只有他才能听见。那些只是指针的小把戏。指针这么做,仅仅是为了给予樊倚轮勇气,向女孩伸手的勇气。
这一切,在女孩的视角中,那肯定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过这不重要,樊倚轮相信指针肯定为他选好了歌曲,无论是他的世界,还是她的世界。
“我们去跳舞吧。”樊倚轮突然就扭头对女孩说。他得抓紧时间,趁着前奏还没结束正曲还没开始。
樊倚轮心里很忐忑,他在脑海里预想了很多很多女孩的回答,各种各样。他很担心女孩会拒绝,因为他们还是陌生人,因为那种令女孩抗拒的不熟悉感。
“我等了很久呢。”
樊倚轮一愣,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回答。这个女孩总是给他那么多惊喜。
“我等了很久呢。”女孩抬起头,甜甜地笑着,轻轻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等了很久,你什么时候问我的名字。”
“呃?”樊倚轮又一愣。
“绅士邀请女士跳舞,不应该先问对方名字吗?”女孩歪着头说,有层次的刘海倾斜。
樊倚轮呆了那么一下,脸上像是电影胶片转换一样窜过各种各样的表情,先是小惊讶,小呆愕,然后是惊醒,再然后是兴奋。
樊倚轮“噌”地站起来,很正经地整理自己的衣着,身体微俯,然后向女孩伸出右手,脸上的笑意掩盖不住。
“你好,我叫樊倚轮,请问,我可以得到这位漂亮的小姐的芳名吗?请问,我可以邀请你,与我共舞一支吗?”
“好呀,我的名字是,夏若一。”女孩也站了起来,波浪裙摆轻轻摇动,然后搭上樊倚轮伸出的手。
樊倚轮抓住女孩的手就往舞池里飞奔,舞池的彩灯耀眼如阳光,而他们两个此刻的模样,就像两个迎着阳光盛大逃亡的私奔情侣。所有人都欢呼起来,那些只有樊倚轮才能看得见的人们全都欢呼着高举双手,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其实音乐的前奏本该结束了,可舞台上的指针硬是将前奏拉长,等待这舞池的主角登场。
樊倚轮拉着那个叫做夏若一的女孩,奔到了舞池的中间。樊倚轮猛地站住脚,然后转身。他拉着的夏若一停止不及,一个惊呼扑在了樊倚轮的怀里。
樊倚轮慢慢抓起夏若一的双手,摆起双人舞的姿势。灯光笼罩在他们的身上,耀眼无比。
“准备好了吗?”
“好......但我不太会......”在樊倚轮怀里的夏若一抬头向他吐吐舌头,“你教教我。”
樊倚轮回以肯定的微笑。
那一直被延长的前奏终于松动,富有节奏感的钢琴声震撼,鼓声突然昂扬。舞台上握着麦克风的指针也终于开口。
“Ohangelsentfromupabove.Youknowyoumakemyworldlightup.
WhenIwasdown,whenIwashurt.”
“来,跟着我迈节拍。”
“嗯。”
“Youcametoliftmeup.
Lifeisadrink,andloveisadrug.”
“左小,右小,左中,右小,来,转身。”
“OhnowIthinkmustbemilesup.
WhenIwasariverdriedup.
Youcametorainaflood.”
樊倚轮很熟练地踩着节拍,很有耐心地引导夏若一跟上他的节奏。他微笑着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踏着不熟悉的高跟鞋努力地适应,眼里荡漾的着情窦初开的男孩的幸福。
夏若一当然会不时地踩错拍子,然后每次踩错拍子都会抬头看看樊倚轮,俏皮而又抱着歉意地吐吐舌头,像只可爱的兔子。她紧紧地抓住樊倚轮的手,像一个笨拙的小孩子扭动不灵活的身姿,生怕自己会跌倒。但她真的很努力地适应樊倚轮的脚步,整个人身上洋溢好奇和小开心。
“Sodrinkforme,drinkforme.
WhenIwassothirsty
Powonasymphony
NowIjustcantgetenough.”
樊倚轮也一直在很认真地听着指针的声音,却没想到指针可以唱得那么动人。指针所唱的歌曲的歌词,是来自英特尔帝国的语言。樊倚轮不知道为什么指针会说英特尔语,但貌似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刚刚指针不也是说了龙迪尼拉的方言嘛。
他更加在意的是这首歌的歌词。他很好奇,指针会为他选什么样的歌。
“Putyourwingsonme,wingsonme
WhenIwassoheavy
Soaringinsymphony.”
樊倚轮牵着夏若一的手转动着身子,他终于看清楚了舞台上的指针。指针紧紧地握着麦克风,闭着眼睛很用力去唱,双腿因此微微屈膝。
那突然就撼动了樊倚轮的心,那明明只是他的舞蹈,明明只有他一个听众,而指针却非常卖力地深情演唱。
音乐的调子逐渐地往上扬,看起来就要到达歌曲的高潮部分。
“WhenIamlower,lower,lower,low——”舞台上的指针突然睁开了眼睛,伸出手来指着樊倚轮,眼神里的感情色彩让樊倚轮捉摸不透。
“IohIohI
Gotmefeelingdrunkandhigh
Sohighsohigh
OhIohIohI
Iamfeelingdrunkandhigh
Sohighsohigh......”
那是一段逐步提升的高音,在大堂里回荡,深深地震撼了樊倚轮的灵魂,一下子渗进他的灵魂。
樊倚轮被这洗礼人心的歌词狠狠地撼动。他愣了一愣,然后低头微笑。
“来,这样做得很好,左中,右小,左中,右小,搂住我的脖子!”樊倚轮一把搂住夏若一的腰,抱着夏若一三百六十度旋转。
根本不用去想那么多,根本不用去想其他的东西。不用理会指针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他歌唱的,不用理会过了这晚夏若一是否还会记得今晚的舞步。这一刻,只需要闭上眼去享受。
他听得懂歌词。
“予我美酒,一醉方休,
你我如同流星般掠过天际,
乐音绕耳,
情达九霄,心醉神迷。”
“好,你越做越好啦,就是这样跟着我的脚步。”樊倚轮笑着说。
“好好。”夏若一欣喜自己的进步。
“天降信使,予我希冀,
你来点亮我的世界,
当我跌落谷底,心伤不已,
你的到来,慰藉我心伤
人生如酒,爱如迷药,
我想我已扶摇直上,漂浮到几英里高空。”
“我厉害吗?”夏若一越来越熟练,已经慢慢跟得上樊倚轮的脚步了,她自豪地抬头看着樊倚轮的双眼。
“嗯,厉害。”樊倚轮笑。
“当我如溪流般干涸枯竭,
你们给予的爱,汹涌如潮,
口干舌燥之际,
乐章萦绕耳际,
欲壑难平之时,
将你的羽翼覆于我身,与我同行,
当我不堪重负,
在乐音中翱翔歌吟。”
“你会记住我的名字吗?”樊倚轮笑着问。
“会,为什么会忘记呢?”夏若一认真地回答。
“当我如坠入谷底般堕落,堕落,堕落——
我......我......我......
酒酣耳热,陷入醉生梦死
酣畅淋漓,
我能感觉到你已深深地融入我的血液之中,
人生如酒,是你的爱,
让群星布满深色的夜空,
将你的羽翼覆于我身,与我同行。”
“再见。”樊倚轮轻轻地说,用只能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
.......
“再见啦,今晚我很开心喔。我姐姐催我啦,我还是先走了。”夏若一站在门口和樊倚轮说。
舞会结束了,恰好在那首指针演唱的歌曲曲终之时。两人在门口处分别,身边稀稀疏疏地有人来往。
夏若一一边向樊倚轮摆着手,一边向不远处的某个女孩走去。
“嗯,好,再见。”樊倚轮回以微笑,轻轻摆手。
该结束的终会结束,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无论他们相处的这个夜晚多么开心,他们终要分别。虽然知道在接下来那个升起的黎明,女孩会将他们的记忆忘记得清清楚楚,但樊倚轮却第一次没有感到失望。
离别,是为了下次的再见,即使,再见变成了初见。
“嘿,感觉怎么样?”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不错,谢谢你的献声,让我拥有这么美好的一个夜晚。”樊倚轮头也不回,淡淡地说。虽然语气平淡,但他真的是感谢指针。他明白,这一切,仅仅只有他看得见,这一切,仅仅只有他记得住。
指针所做的一切,别人都看不见也记不住。即使是在夏若一看来,那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舞池和轻柔乏味的歌曲。所以樊倚轮很清楚,指针是为了让他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那首歌叫什么名字,挺喜欢的。”樊倚轮又说。
“哦,这首歌啊,你们的世界没有,是我从别的世界学来的,叫做‘HymnForTheWeekend’。”
“哦。”樊倚轮回答道,然后慢慢地转身。
是时候走了。
“樊倚轮,樊倚轮!”樊倚轮刚转身,身后却传来那把好听的女声。
樊倚轮一愣,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来。
那个本来已经走掉的可爱女孩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
“这个送你。”夏若一把自己的发卡摘下,塞进樊倚轮的手里。
“你不是担心我记不住你嘛,你拿着这个,以后当成是证明。”夏若一盯着樊倚轮的眼睛笑。
“我走啦。”夏若一又小幅度地摆手,然后像只掉队的小羔羊往远处落跑。
樊倚轮拿着发卡,呆呆地看着夏若一走的方向。他只是在舞蹈里轻轻的一句话,没想到夏若一居然还记住了,而且还把它放在了心上。
那是个多蠢多可爱的女孩啊。
樊倚轮轻轻握住发卡。
“这个女孩,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