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睡梦初醒

这“不是”二字轻轻敲在了宋曲临的心尖上，她感觉一喜，又一忧。

喜的是在商青心中，潋滟的并不是重要至此，忧的是能让他伤怀的，恐怕是极不妙之事。

她顿了一顿，犹豫开口道：“那么商前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这一问，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意味。与他相处这些时日，他对自己诸多照拂，她也不是铁石心肠，况且又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可算生死与共，虽说他平常偶尔逞口舌之快占她些便宜，但也未曾让她有多不悦。

或者说得坦白些，她心中已将他放在了朋友之位，至少，是可以说说话的朋友。

自己如今对师尊和他们都毫无隐瞒了，这感觉很是轻松，可她又觉得自己太愚蠢了点，将自己摊开摆在旁人面前，却不晓得别人是如何想的，是不是有点儿亏了。

她想着，只要能让他开心些，自己做点事情也是可以的。

可他若不需要，便显得自己多管闲事，不晓得看脸色了。

由是她在心里斟酌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自然有的。”他答得倒快，那暗泽流转的眸子将她一瞧，透出些许喜意，“阿临去好好睡上一觉，就够了。”

“这、这哪里是替商前辈做的事情？”她睁大了眼，愕然道。

“嗯，阿临睡着了，我也不必守着了，自然也可去休息了。”

其中关切之意，溢于言表。她心中微喜，又有些疑惑，道：“我方才在屋中，不是已经睡了吗，莫非你还能看出我入梦了没有？”

他唇角微扬，视线从上游移至下，最终停在了她的脚踝处，笑道：“不解铃的用处，自然不只是助我寻到阿临的位置。”

她也低头一瞅自己光洁的脚踝，竟是有些忘了那不解铃还系在上头，一时觉得脸庞发烫。

“那……那除了这个，它还能有什么用处？”

这玩意儿看着玄乎，好似一双眼睛长在身上，自己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商青，若是它还有什么“探测情绪”之能，自己在他面前岂不是毫无隐私可言了？

思及至此，她的耳根也红了。

“或许……有，或许没有，这个自然不可说。”他故作神秘地抿了抿唇，“总归，阿临可得听话些。”

她无心再谈，晓得他马上就要原形毕露，显出那不正经的样子了，便摆了摆手：“那，我去睡了。”

商青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跳上屋顶，瓦楞碰撞传出几声细响，宋曲临晓得他是躺下了，也回了屋子，关好屋门，将许多自己也想不透的心思，也一并关在了外面。

脑袋一沾上软枕，疲惫之感涌遍全身，被褥的舒适让她乐意在安乐窝中陷得更深，调了调睡姿，将被子攒紧了些，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已呼吸匀长，陷入沉眠了。

她约莫是午时睡的，想着中午休憩片刻下午还得起来继续修炼，可不知怎的，待她睁开眼睛时，不是傍晚，而是清晨。她忙披了外裳查看外头动静，却发觉四周安静得很，没有师尊责骂，也没见百初来叫自个儿起来。

却见红扑扑的一团坐在她后院内，正趴在石桌上，手里捻着一根杂草，玩得颇认真。

是潋滟。

她刚醒来，视线不怎么清楚，但见着那红色，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只是这院子里没有旁人，却有潋滟，着实奇怪。她走近了几步，潋滟便转过头来，满脸惊喜地望着她。

她被潋滟一拉，坐在桌旁石凳上。

“小曲临可算醒了，你师尊说你平日里贪睡，我还不信，如今这么一看，他倒也不是骗人。”她将那杂草一丢，笑吟吟地盯着她瞧。

宋曲临神色懵懂：“我、我睡了多久？”

“三日三夜。”潋滟用手比划了个数字。

她不禁瞠目，愣愣道：“怎么可能，我想着我休息几个时辰就……”

“就睡了好几天。”她打断道，“一开始倒把我们吓坏了，还以为你是昏了过去，可叫来你师尊一看，才发现你气息匀畅，脉搏有力，根本就只是在睡觉而已。”

她摸了摸脑袋，似乎仍不相信：“我平时，怎么也不至于睡这么久的。”

“你是累坏了，可是也不仅仅是累。”她眸光一闪，其中亮眼的光彩让宋曲临有些不安地往后缩了缩。

“那是如何？”

“哈，你可是怕自己得了什么顽疾？”她笑得狡猾如狐，“你现在运气，接我一招。”

宋曲临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潋滟掌风袭来，她忙不迭伸手挡下，意料之中的冲击没有出现，她竟……平稳地化解了那一掌。

她盯着自己那双小而白皙的双手，仿佛在看什么骇人的怪物。

“怎……怎会如此？”

潋滟得意扬眉，勾唇笑道：“你那晚与孟无求之战，恐怕激发了自己的大部分实力，你虽消耗许多灵力，可是你体内的饕餮内丹封印却有所松动，自行替你补充了些灵力，所以这几日你体内有许多力量相互激荡交织，待它们整合完毕，你的身子骨会比以前更结实些，而且，也可运用一部分内丹之力。”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的确似有暖流涌动，稳定而强盛的力量正在升腾，与她相融。

所以她是借了商青内丹之力，才化解了潋滟一掌？

如此想来，心中又有些微妙的愉悦。

“原是如此，那师尊和商前辈他们……这几日如何了？”

潋滟的嘴角垮了垮，神色恹恹：“他们还能如何？修炼打坐，吃饭睡觉，当真无趣。那些个虚空弟子也个个无聊，但凡他们有人肯陪我玩耍，我何必在这等着你清醒呢。”

这么一说，倒是她屈尊降贵勉为其难地守着她了。

宋曲临深知虚空派的清冷，的确不是常人所能忍受，何况是潋滟那般喜爱自由与热闹的女子，晓得她这几日不易，出口安慰道：“其实潋滟姑娘可下山走走，柳城可能有不少可玩之处……”

“我一个人有什么好走的？”她瞥她一眼，语气中意味明显，“要是我走了，恐怕商青又躲到个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让我寻不到，与其到时候花费时间去寻他，不如现在将他看得死死的，让他无处可去。”

宋曲临一时不晓得怎么回答，便支吾地应着。

谁料潋滟口风一转，又自顾自地道：“其实我又何必浪费时间在他身上，这人间好玩儿的地方多了去了，曲临，我看你也醒了，睡了几天也闷得慌，不如陪我去走走？柳城嘛，没什么有趣儿的，城小人也少，咱们去都城，钓几个王公子弟来玩玩儿，如何？”

她说得双眸都泛起了光彩，像是已能想象到众多男子跪拜在自己足下的威风模样。

宋曲临暗叹，她纵然不去调戏别人，也不知会有多少男子对她频献殷勤。她或许喜欢的，就是商青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罢。

“不可，我还要留在门中修炼。”她略一皱眉，仍是拒绝了。

“修炼？你们师尊能教的都教了，其它的便是个人造化了，至于修炼功法，天天闷在屋子里哪有什么成效不如去多逮几只妖怪来得快。”潋滟扶着下巴，又想起些事情，眸色一亮，“对了，你们不是有下山历练一说么，依着曲临的年纪，也该自己下山了罢？”

此话，正中宋曲临的忧心之事。

从师尊派她处理归云阁一事起，她便有所觉察，他是有心让自己多历世事，辨人心，为将来独身修炼作为基础，否则到时候她纵使修为上去了，心性却顽劣不堪，仍不可得成仙要领。

她怎会不知师尊苦心，只是她虽喜欢新鲜的玩意儿，还没事儿往不空山跑，但都是因为知道有虚空派为依托，待了这几年，早已将此地当成家了，出去几日倒还好，要是真让她孤身一人在外历练，她可没有那魄力。

瞧她皱眉又瘪嘴，潋滟也看出她的怯意来，凑近了些，睁大双眸：“小曲临，你如今已比你那些师兄强上许多，可不能因为你是女子，就日日躲在门中不出来啊。”

“我也晓得……师兄们在我这年纪早就下山了，可我……罢了，待师尊提及此事，再说罢。”

“你且去洗漱，待会儿就有好吃的了。”潋滟纤手微抬，拍了拍她的肩。

这话正戳宋曲临的心意。她昏睡几天，本就饿极，加上饕餮内丹封印松动，那股按捺不住的食欲从肚子涌遍全身，这才刚醒一小会儿，她就感觉自个儿饿得直抽了。

不过虚空派的饭菜有什么好吃的？

潋滟这话倒有些奇怪。

她也未多问，忙去洗漱梳妆，整理衣裳，不过一会儿就准备妥了。潋滟略显惊诧，问道：“怎得这样快？女子梳妆，不是得要许久么。”

她尴尬笑笑：“我在门中打扮也不怎么细致，而且平日里为了多睡一会儿，这些事情就做的快些，把时辰给省出来。”

潋滟会意，赞同道：“多眠可以养颜，对女子有益无害。”

宋曲临跟上潋滟脚步，出了她所住的小院，却不是往膳堂的方向而去，她只当是潋滟对虚空派布局不熟悉，出声提醒道：“潋滟姑娘，这条路，不是去膳堂的。”

对方莲步一停，又用那盈盈双眸瞧她，嗔笑道：“谁说要去膳堂了？你们虚空派的吃食也和那些素衣白裳的弟子一样，寡淡无盐，我才懒得尝呢。”

她一愣，便见潋滟拉着她的手，行往厨房的方向。

莫非，魔君潋滟，要亲自下厨么？

她被自己的想法一惊，连忙摇了摇头遣散了这主意。

潋滟步子轻快，携她一块儿，没过多久就到了厨房门口，宋曲临将将站稳，便被一股子浓郁的食物香气迷住了。

她暗自叹气，这下可好，肚子里的馋虫全都给勾了出来。

只是不晓得，厨房里的究竟是哪位大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