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书网 勤书网
登录 | 注册

第三十三章 大家都是做苦力的

作者:村童闹学 | 发布时间 | 2016-09-13 | 字数:5094

当我们办完各种出港手续的时候,码头上响起了空袭警报声。

那声音听起来非常的刺耳和锐利,我禁不住双手捂住耳朵,跟在上官红的后面,亦步亦趋地走向停车的地方。

那日本鬼子的空袭声一阵紧似一阵,这里的人们看上去却并不慌乱不安,因为大家都知道日本的飞机的炸弹永远都不会落得他们的头上,这里是法国的租界,而法国和日本并不是交战的双方。

上官红向上官云简单的汇报了情况,我们一行人围成一堆护着汽车,随身携带的枪支并没有掏出来,因为这样目标就会更加暴露,反而会引起周围人员的注意,万一要是碰到不怀好意的人,那就麻烦大了。

根据码头的安排,我们将乘坐今天最后一班出海到香港的海船“路易十四号”,安排在经济舱。

我注意看了一下码头的交通时刻表,最后一班就是晚上9点钟。

我们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还有这么长时间才能够上船出海,等船无聊倒是次要的,就怕这么长时间会遇到啥紧急情况,危及到金库的重要物资,这样我们哪怕是长了好几个脑袋都是不够砍的。

“各位兄弟,我们在外面还是以家庭成员互相称呼。你们几个新进来的,就说我们上官家的佣人来称呼吧。这样至少在外表上看上去,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希望你们要服从我们的统一安排,不要自作主张,以免危及到地下金库物资的安全。否则,上面怪罪下来我们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了。”

上官云的话说得很有道理,从我今天的打扮上来看,确实很像一个家丁。因此我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一个上官府的仆人。

不过,好在我的名字并没有改掉,他们还是继续叫我司马亮,不用再叫我95号了。

这个代号,我其实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好端端的一个人叫啥不好,非要用这个数字代替。

这让我想起了明太祖朱元璋,他在小时候就没有取名字,而是用八和九代替。

在元代的时候,元朝政府将老百姓分成了四个等级,其中南方的汉人等级最低。

那台汽车把我们送到码头之后,却并不卸货,因为上官云已经对司机做了交代,必须等我们将金银货物装上船之后,并且安全的离开,才能够返回上官府。

再说我们到码头,万一这里一旦发生什么状况,我们可以立即转移到其他安全的地方去,以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空袭警报响过之后,在日本侨民集中的虹口地区方向又响起了枪炮声,看来双方还在继续进行一街一巷的争夺,日本的军队还在掌握最后的战争主导权而拼命。

不过我也为张治中将军的军队,大大的捏一把汗。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希望他们能够在上海地区坚持得越长久越好,这样就能够更好地向世界昭示中国抗日的坚定决心,我们一定要拼到最后一兵一卒为止,坚决不会和敌人妥协。

好在我们这一行人的阵仗不是太大,带着巨量的财富,外表上却显得非常的低调,在忙忙碌碌的人群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们,这使得我们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不过我还是提醒上官云,等一会来了人搬运,得想办法将密码箱上面的字给遮盖住,因为那上面的字被别人看见的话,肯定会引起麻烦的。

上官云不置可否,我也就只好自讨没趣地退下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我们觉得傻傻的几个人站在场地的中间,围着汽车转来转去,这样时间久了会引起别人侧目的。

根据事先和码头上的约定,码头方面在十二点钟的时候就要安排码头工人(所谓的中国苦力)赶到我们这里安排卸载货物,不过根据我们的要求,必须要有我们的人员在现场进行严密的监视才行。

果然在到了大约十二点半的时候,有一个像监工模样的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带着一帮中国苦力,找到了我们。

那男人带着略微生涩的汉语对我们说道:“请问,你们这里哪位是上官云先生?”

那上官云一直坐在汽车驾驶舱里面,两只眼睛却并没有闲着,一直在观察周围的状况,时刻保持高度的警惕,他尽管对这一带很熟悉,可是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日本人随时有可能出现,并且将车里所载的东西截留下来。

好在我们已将内奸,也就是那个王云,及时的铲除掉了,否则的话,我们不可能这么顺利。

上官云听见这个人问话之后,只是略微欠了欠身道:“我就是上官云。先生,你们是怎么搞的?居然迟到了半个小时,我们的约定是十二点,你们的人必须赶过来准时卸货,耽误到我们的事情,你们是负不起责任的。嗯,快把你们的经理叫过来,我不想和你再多说什么!”

看上去上官云已经怒不可遏了,只不过他出于礼貌和修养没有过多的表露出来。

千万不要以为上官云是在小题大做,我跟着他们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不管是上官云还是上官红,他们都非常的注重准时,尽管我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也是喜欢拖拖拉拉的。

我想,这也许是由于我们的工作性质所决定的吧。

那男子见上官云生气了,顿时大为紧张道:“上官云先生,请你千万莫要生气。我们码头这里遇到了特殊情况,有一位客人的货物发生了被偷窃的现象,我们查找了好久,但是还没有查找出来。这批中国苦力就一直扣留在船边,没有办法放出来。码头当局考虑到先生的运货时间已经到了,这才允许我将这些中国苦力带到您这里来卸货。如果因为我们工作的失误给您带来了损失的话,只要是合理的,我们愿意赔偿。”

这个中年男子的还是一套一套的,并且说得滴水不漏。

上官云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可以继续发作的理由,他也就只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说道:“那好吧先生,我看在你们的码头经理和我是朋友的份上。我这一会就不在和你们计较,如果下一回还有同样的事情,那么我就只好请你们的码头经理过来了。”

那中年男子连连称是,在旁边等了半天的中国苦力,就一哄而上,攀上汽车就往下熟练地卸货。

一眨眼的工夫,就将一大堆货物给卸了下来。

这时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在其中有什么差错发生,所以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尽管如此,问题还是发生了。

有个年轻的中国苦力,一不小心将一只密码箱给摔在了地上,密码箱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箱子上的几个大字露在了外面。

我对他们几个使了个眼色,霍七和萧强连忙将那个苦力推开,将手里的一张报纸盖在上面,刚好遮住那几个字。

这个苦力见自己闯了大祸,顿时脸上吓得面如土色,两腿一发软就跪在地上,苦苦的向那个中年男子哀求道:“史密斯先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这几天的身体不太好……”

那个被称为史密斯的男子,也是满脸怒容,因为根据我们和码头的事先的协议,如果在搬运的过程中出现了差错,也就是现在所说的货损货差的问题,那么他们就必须要及时赔偿,至于赔多少就不是他们所说的事了,而是要看我们的脸色。

史密斯气得浑身发抖,不过他还是忍住没有骂人,他举起手中的文明棍使劲的敲了那个人的肩膀,低声恶狠狠的说道:“看我不等一下收拾你,你这个月的工钱没了。”

那名中国苦力一听说自己的这个月工钱没了,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我在旁边看着很清楚,心里也不由的流了一把汗,主要是担心箱子里面的金块会受到损坏,此外还担心我们这里的动静弄得太大,会弄得别人过来围观,这样就不好了。

我走到上官红的旁边,低声说道:“红姐,我开箱子也没有破损,这事儿就算了吧。得赶快让他们搬到船上去,否则耽误了我们的事情也不好。要是万一惊动了日本人的探子,那就更加麻烦了。这些人是无孔不入的,我们没有办法保证这里没有日本人的探子。”

上官红听我这样说,她的脸色也是一沉。和上官云简单的商量了一下,就给那个史密斯说道:“史密斯先生,我们的时间很紧,现在不是看你教训你的下属的时候,得赶快把我们的货物运到船上去,否则我们只好按照我们的协议来办事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史密斯听到我们这样说,顿时松了一口气,对那个中国苦力说道:“还好我们的客人通情达理,不跟你一般计较,下回如果再有同样的事情,那么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那个正跪在地上的中国苦力,顿时脸上转忧为喜,连连叩头道:“多谢老板,多谢老板,下次我绝对不敢了。”

看到中国苦力这个样子,我的内心的深处感到深深的悲哀。

记得霍七以前也是在这些码头上做苦力的,他也曾经告诉我在这里干活很辛苦,挣上了几个辛苦钱请我和萧强吃饭。

没想到除了辛苦和做牛做马,在洋人的码头上做苦力,却是如此一件屈辱的事情。

如果是我,我还是真的受不了他们对我的态度,说不定就会直接和他们干了起来。

我看了看霍七,他的脸上也有一丝不快,不过他嘴上并没有说什么,我都知道他的意思。

等所有的货物卸好之后,上官云就要说我们到码头的司机把车给开回去了。

这台车是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从汽车运输公司里面租出来的,当时上海最大的运输公司是强生公司,这个公司和上海的交通运输行业有着共生共荣的关系。

由于犯过一回错,那些中国苦力就更加小心了。

他们在搬运的过程中做到了轻拿轻放,与周围嘈杂的声音相比,我们这里可以说是无声无息的干完了所有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还是比较让人满意的,所有的货物都已经安置在指定的货仓,并且我们一直跟着他们在现场进行了最后的清点。

清点完毕之后,一件不差。

上官云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我们也都将心里的石头给放了下来。

这个货仓只有一只垂直的梯子通到外面甲板上去,在甲板上的圆形入口,刚好只容得下一个人上上下下。

只要看好了这个出入口,其他的问题都不值一提了。

当我们盖好货舱的盖子,准备和他们到船舱的时候,上官云却叫我们留了下来,除了萧强,其余的人都不要跟他们一起去。

“在船舱里,我们没有买你们的位置。除了27号,你们几个就在这里守着吧,24个小时轮流休息。”那上官云说道。

我不由得疑惑道:“可是,长官还没到开船的时间,我们就呆在这里吗?”

“是的,你们几个必须待在这里,直到船离开码头,你们才能轮流休息。现在必须给我保持高度的警惕,连眼睛皮都不能眨。27号就随我们进船舱,给我们几个端茶倒水……”那上官云说道,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我和霍七,陈涛他们对视一眼,看得出他们也是满心的不高兴,不过碍于老大的面子又不好说,只好忍了又忍。

我见状也就只好说道:“请长官放心,你们好好休息吧,我们几个在这里轮流看着就是了。”

见我这样说,上官云的脸色好看了一些,说道:“不错95号,你这样想就好了,好好干,党国会提拔你的。”

我对党国这两个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反感,尽管现在是中国国难当头,每个人都要尽一份自己的责任,可是就是尽责任也要尊重人的尊严,哪怕是起码的尊严。

尽管这个社会上的每一个人要想真正做到平等,真的是基本不可能的。

要想做到平等一点,还需要自己的努力和坚持,别人不可能白白的让你和他平等。

上官云倒好,自己不以身作则,带着两个美女自己到船舱里,还带着一个人侍候他们。

也许在他的心目中,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在旁人的眼里看来,他做得太过分了。

敢怒不敢言这句话是谁说的?

当我目送着他们进了船舱之后,我回过头一看,这里只剩下我、霍七、陈涛、陈鹏、吴一舟和老黄。

刚好六个人要呆在这里,风吹日晒,迎风破浪了。

我们几个人中我最担心的就是老黄了,他在巡捕房做了好多年,过惯了,好日子一下子这么“辛苦”,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得来。

我还是不好意思开口问他,不过从表面上来看,这两天他没有什么事干,好像也是轻松了很多。

像他这种最基层的巡捕,估计也是干的不开心的,而且在这里干了那么多年,积怨很深,换个环境去也不是不好。

据他说在巡捕房的时候,也曾经抓过很多共产党的地下党,有的被当地的名人交保之后,给放了出去,有的移交给国民党当局,而更多的人则一直关在巡捕房的牢里,至今不见天日。

眼看日本人已经打起来了,国民党和共产党也开展了第二次国共合作,两个曾经是敌人的兄弟之间应该是放弃成见的时候了。

那些被关押的共产党人应该被全部释放出来才行,不过长期仇视共产党人的租界当局,应该不会轻易放过共产党人的。

听老黄讲这些共产党人对待自己的同志非常的忠诚,要想从他们身上得到共产党的任何情报,简直比登天还难。

曾经有个女共产党人在移交给国民党当局的时候,临行前,在巡捕房的牢房里面有个简短的演讲,别的话老黄都记不得了,只记得那个女共产党人曾经说过一句话,老黄的印象特别深,就记下来了,那就是“共产主义社会是人人平等的社会,没有人剥削人和人压迫人的现象。”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有共产主义这个说法,而且人和人之间还可以平等。

因为他自打到了巡捕房,就不相信人和人之间平等。

华人巡捕和洋人巡捕不平等,穷人和富人不平等,中国人和外国人不平等……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至今还挂在公园的门口。

这对我们中国人来说,简直是千古奇耻大辱。

我想今天的事情给了我和这几个兄弟,真的是上了一堂课。

真的是生动形象和活灵活现,比任何现身说法的讲座都要有效得多。

我想中国的积贫积弱的现状的改变,不一定要从均平富开始,从宣扬人人平等的理念开始也是不错的。

那些洋鬼子们不是宣扬自由,平等和博爱吗?并且还宣称人人生而平等吗?

中国自从推翻满清,建立民国之后,照搬照抄西方的体制,已经有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了,为啥这些就走了样呢,在上海的十里洋场上,富人照样作威作福,穷人照样卖儿卖女,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