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谢小川
闵乐在一个二十块钱一晚的小旅店的厕所照着镜子。
揪起额头前的一撮头发看着。
头发长长了呢……新长出的黑色头发已经能看见了,以前闵乐一定会去理发店补个根,顺便把头发剪的更短。
但是现在,闵乐想起闻裘和她说的话,感觉自己如果留起长发扎个辫子……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敦煌的风是浑厚的,吹拂过你的时候像是寒山的老寺在鸣钟。
敦煌的风就像敦煌的汉子,侵略你,不留余地。
闵乐穿了一件长衬衫,仔细擦拭着镜头,想着今天要到哪去,敲门声响起。
“没锁。”
“你自己在屋不锁门?”
闵乐看了一眼比自己高半头的男人把拎来的早餐放在床头的桌子上,细心地把豆浆的吸管插进去,左右晃一下,让吸管周围留出一些缝隙。
闵乐接过豆浆,喝了一口。
“谁能想到你这警察叔叔还和小姑娘一样心细。”
闻裘嘴角勾起。
“你不是想到了。”
闵乐以前是属于保护别人的那种,结果这个男人强烈的攻势把闵乐内心的属性扯出来狠狠的改造了一番重新塞回去,都有点让闵乐承受不住。
闵乐要强,他比闵乐还要强。
但是这个铁汉,有时候竟然也会做出用手掖闵乐鬓边的碎发的文艺至极的动作。
能文能武,铁汉柔情,猛虎蔷薇。
本来就是搞艺术的,闵乐更偏向一见钟情,所以就。
闻裘是不是一个好男人,闵乐不知道,好奇产生兴趣,闻裘身上有太多让人琢么不透的东西,所以闵乐产生了兴趣,就像在火车上他手捧着《忽然七日》的反差,闵乐一直想,这应该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回忆像是脱落的墙皮。
柏安然身处一个破工厂厂房宿舍,外面的墙上面残缺不全的写着‘安全生产’‘工人阶级……’一些洗脑的大标语。
不再是昏暗的天,晴朗的过分。万里无云,太阳火辣辣的烧眼睛,全是水泥地,烤的柏安然汗水顺着下巴滴到地上,不久蒸发成一个小白色盐渍的点儿。
周围很安静。
柏安然突然间不是很焦虑,也安静了下来。
她突然感觉自己在这种环境下竟然能放松下来,她有些想一直呆在这里。
这时工厂突然出现一辆小货车,车上有十多个人,手里都拿着棍子和砍刀,车上绑了一个男人,用麻袋套住头。
柏安然赶紧躲进了宿舍的角落,从破窗子里偷看着他们。
柏安然看见为首的那个人面上一条长长的刀疤,剃着光头,凶神恶煞。看起来是像在寻找什么,四外扫了一圈
“给我往死里打!我就不信她不出来!”
麻袋掀开。
柏安然捂住了嘴,瞪大眼睛看着被绑住的那个人。
一棍子下去,两棍子下去,男人低声的呜咽着,用尽力气反抗,作困兽之争。
一群人围了上去,柏安然看不见那个男人的脸。
直到柏安然看见地上一片猩红的血,男人再没有力气站起来。
柏安然都没有出去。
她拼命压低声音,脸上全是鼻涕和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害怕。
“安然,安然醒醒,怎么了?安然……”
柏安然呢听见有人叫她,突然睁开眼。
贺宇。
柏安然一阵心悸,突然伸手使劲掐了贺宇的脸一下,掐的贺宇一阵哀嚎。
“祖宗你抽什么风?”
柏安然看见贺宇夸张的表情,突然笑了。
真实的。
“做什么梦了,半夜哭成这样?”
“梦见你死了。”
贺宇愣住,愕然的看着柏安然。久久。
然后轻轻地在被窝里把柏安然抱住,没有说一句话。
柏安然也没说,因为她实在是无法说出真实的话。
我梦见你死了,但是我没有救你。
你死了,我没有救你。
柏安然感觉自己虚伪的让自己反胃。
结果在下一刻,柏安然猛地推开贺宇冲进卫生间,扑在厕所上狂吐。
贺宇吓了一大跳,赶忙翻身下床去接水拿纸巾。
柏安然在贺宇的逼迫下换了一件非常厚的衣服去上课,考试前的最后一节课。
柏安然戴着口罩,围着围巾,披着大衣去学校,进去都把学生们吓了一跳。
“安然姐,我总感觉咱们不处在一个季度……”
“滚。”
柏安然瓮声瓮气的啐了廖羽一句。
“快去把你那歌练一练,就你这死样怎么考试?”
“是的,女王大人!”
“就知道贫!”
廖羽嘿嘿的笑着走了,顺手自以为很潇洒的甩了甩刘海,柏安然一个白眼。
柏安然看见角落里睡觉的谢小川。
“廖羽,中午让谢小川来教室休息室一趟。”
“什么?柏安然叫我?”
廖羽脸色有些尴尬
“嗯,安然姐让你中午去教室休息室一趟。”
谢小川一脸不耐烦。
“嗯嗯,知道了。”
廖羽看了一眼谢小川故意藏在衣服袖子里的手链,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重重的摔了下门。
谢小川看着廖羽的背影,心中十分苦涩。
谢小川和廖羽从初中就认识了,廖羽那时很骚包,其实所有的初中男生都是这样,自以为自己已经很成熟了,第一次寄宿,会在室友校友面前装一把,买着自己根本用不上的东西,吃穿都要拼牌子,挥霍着父母的钱,装着富二代。
廖羽和谢小川一个班级,谢小川那时学习很好,廖羽则是那种每天找一帮哥们儿翘课出去喝酒抽烟侃大山,学校里的头疼分子。
谢小川最厌恶这种人,她希望她们一辈子都不要有交集。
谢小川家里很穷,她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叔叔姑姑家里的哥哥姐姐剩下的,自己还要穿上好几年。
母亲生自己时难产死了,父亲出过车祸一条腿落下了残疾,平常在路边摆小摊挣些钱,政府补助一些钱,紧张的供着自己上学。
谢小川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第二,会招来人的嫉妒也不奇怪,先不说这些都是小孩,就是一些所谓心智成熟的大人,妒忌心的催使下还会做出一些很小孩子的事来。
孤立是第一步。
谢小川也不在乎,自己上学,自己放学。
直到有一天谢小川回家的路上,撞上了一个喝的醉醺醺的老男人。
“诶,这小妹子长得不错啊。”
谢小川第一次感觉到惊恐。
“小妹妹,陪哥哥玩一晚,六百,怎么样?”
周围的一帮人哈哈的大笑着,老男人上前搂住了谢小川的腰。
谢小川应该推开的,她本能的想要推开,可是在这个时候,她满脑子都是那句
‘六百,怎样?’
六百,谢小川半年的生活费,她的瘸腿父亲要风吹日晒多少个日夜才能挣来的钱,一夜就可以。
谢小川没有挣扎多久,她没有所谓的道德底线,生活都过不下去了,满嘴所谓的仁义道德有个屁用!
老男人搂着谢小川上车的时候突然碰到了廖羽一伙人。他们以为谢小川被绑架了,热血青年们二话没说上去把这帮醉汉一顿拳打脚踢,当然了,那帮人喝多了,怎么能是这帮小伙子的对手。
“妈的!不就是一个小婊子出来卖的,艹!”
廖羽又是一拳。
“哎哎哎那个,那个,那个你叫什么来着?你没事吧?”
廖羽第一次仔细看他们班这个学霸。
突然发现,这个小姑娘……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谢小川看了廖羽一眼,背上书包。扭头就走。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们帮你你一句话都没有?不会你真是想那个老色鬼说的出来卖的吧!”
廖羽开着玩笑,身后的一帮哥们儿哈哈的大笑起来。
谢小川停下,回头看了廖羽一眼。
廖羽后来想,这可能就是‘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谢小川回去脱光了自己的衣服站在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身材均匀,发育良好。
谢小川使劲掐了自己的腿一下,白皙的大腿上马上出现一道红印。
这幅身子,一晚上能挣六百。
都怪那个多管闲事的!
谢小川自这次事之后,特意注意了一下这方面的事。
这次很顺利的,谢小川在上次那个小巷子口晃荡,又碰见一个想买的老男人。
还是六百。
谢小川很高兴。
结果这次她又碰见了廖羽,喝多了的廖羽。
“你他妈一个小姑娘能不能洁身自爱点啊?上次替你出头我们他妈倒成罪人了,你他妈就这么缺钱?”
谢小川冷冷的望着廖羽。
你凭什么和我说洁身自爱?你一个花花公子凭什么和我说洁身自爱?你大把大把花钱凭什么和我说洁身自爱?
“我不用你管。”
谢小川看着额头已经露出青筋的廖羽。
“你凭什么管我?”
“这货出多少钱?我翻一倍!”
那是廖羽一个月的生活费,可是廖羽不曾后悔。
那晚两人都是第一次,没有什么技巧,以折磨人为目地的一场床上游戏。
廖羽很过瘾,同时很愧疚。
为什么自己一冲动就没有把持住?
谢小川的第一次给了廖羽。
从此他们之间的关系越发微妙。
谢小川多庆幸自己长了一张漂亮的脸。
她是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出来的人,她自负,同样自卑。
廖羽从那以后开始努力学习,摒弃过去的一切坏毛病,和谢小川考上了同一所高中。
一起学了音乐。
当然,在那之后,廖羽没有再干出买谢小川一夜的事来。
谢小川渐渐地变坏了。
廖羽知道,无能为力。
谢小川每次都会冷冷的和他说:你凭什么管我?
谢小川每次出去后回来,廖羽都会在谢小川住的地方等着她。
有时候,谢小川心情不好也会去廖羽家住一夜,廖羽每次都做谦谦君子,睡沙发。
谢小川也感觉自己贱,贱透了,就是一个绿茶婊,把廖羽当备胎耍。
可是她实在是难以放下这唯一的温柔。
贱就贱吧!
廖羽愿意,谁又敢说。
中午谢小川没去找柏安然。
十二点过了十分钟,柏安然也没多等,给楼书琪打一个电话,穿上衣服就去楼书琪的小店。
从后门走,路过的都是周边店铺的后门,经过一个杂草丛生的小巷就到楼书琪的店铺。
在那个杂草丛生的小巷,柏安然看见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谢小川。
周围有几个男人,看起来都已经三十多岁。
柏安然想了一下,也就有几秒,加快了脚步,她不爱管闲事。
结果在擦身而过的时候,谢小川和柏安然对视了一下,马上转开头。
柏安然看见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眼睛。
她往前走了几步,猛地跑回去,一边在口袋里按下了手机的拨号不知道谁的电话就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