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临时加考

71临时加考

山长觉得张德誉的事棘手。张德誉确实有疑点。就算曾经被舒丞相启蒙过，但是不过那时张德誉只是幼儿，他当了这么多年山长，几十年的教书育人的经验可不是白长着的，他可从没见过谁幼时好好启蒙几年后，抛下书本十年，等大了再捡起来不到一年，就能达到非常高的水平的。

就算是过目不忘的天才也不一定能做到，毕竟从小读书的环境是很重要的，不然怎么会有“孟母三迁”的故事流芳百世。

山长看了眼跪在下面的张德誉，确实是个标致俊秀的小子，眉清眼厉，是个机灵的。而且，知府家的董武也为张德誉说情，还说丞相也为张德誉而来。

只是，虽然山长很崇拜丞相，也相信丞相的人品，但是作为孝德书院的山长，他总不能别人一拿出丞相的名号，就叠叠应声吧。这要是传出去，他山长的威势尊严何在？

可是，又不能不明着和丞相对着干，总不能给丞相启蒙过的孩童一个舞弊的名声，岂不侮辱了丞相的清明？

山长脑子里天人交战，面上却还是一片云淡风轻。在别人眼里看来，就是刚开始听到丞相的时候，有些吃惊外，其余时候都非常淡定，弄得其他人看不出他的意思。

花夫子本就不想因为舞弊的事，丢了出题的职位，现在看这张德誉背后有知府一家和丞相的助力，立即看出了一线生机，先是对着“屠夫”夫子冷笑，然后对山长行礼道：“舒老的才学大家都是知道的，就说舒家大公子和二公子，也是舒老启的蒙，两人不过十岁便成了京城有名的才子，别人追赶莫及，望其项背，可见舒老教学的功力也是非同一般。若是这张德誉幼儿时期，真为舒老所教，确实非常有可能学识惊人，就算落了近十年的功课，却也能考入我们的书院。山长，不如等丞相来了之后，再对张德誉之事，再做定夺。”

舒宁怡飘在半空中，为花夫子的话鼓了掌，心里想着：不提花夫子的真实目的，就凭他老这么帮张德誉说话、求情，舒宁怡都打算送花夫子一篮子夜壶。花夫子以后想把试题藏哪个夜壶，就藏哪个夜壶。

花夫子说罢，就无缘觉得身体有些冷，无故打了一个喷嚏。打完喷嚏以后，花夫子继续拿眼瞪视“屠夫”夫子。

“屠夫”夫子见出题活计险些到手，临头又被曝出张德誉这么有来头背景，一会儿知府家，一会儿丞相家的，他简直心里呕了一口老血。

又见花夫子满血复活，朝他冷哼挑衅，“屠夫”夫子便更是心有不甘，只是，这事确实不好他最先开口反驳，毕竟舒丞相在孝德书院，乃至满朝清流中，都是德高望重之辈。他若是轻易说舒丞相一丁点不好，传了出去，可不是要被人耻笑唾骂吗？

但是，就这么放弃了，他实在是不甘。不如，找人替他把话说出来。“屠夫”夫子不禁将目光落在了西门水身上。西门水年幼，才能“无知”。

西门山本就和“屠夫”夫子一边，而且熟知“屠夫”夫子的心思，见他看向西门水，自然知道他的意图。西门山有心给“屠夫”夫子卖好，便向西门水使了眼色。

西门水做好事的时候不机灵，但是做坏事、讲坏话的时候，那聪明劲又冒出来了。他年纪确实小，对舒丞相的厉害之处并没有多了解，他从小到大就一直觉得西门家是最厉害的，他们西门家的背后也是有靠山的，就是当今的淳王爷周淳。

王爷和丞相比，自然是王爷更厉害。而且，西门水根本不相信张德誉是天才，就算幼儿时期被丞相启蒙，丢了近十年的功课，哪是那么容易捡起来的。而且，西门水本来就是在考前看到那本试题薄，张德誉考前就知道了入学试的考题，这本来就是真相，板上钉钉的事。

西门水果然替“屠夫”夫子道出了话：“学生不知张德誉是否是舒丞相的徒弟，但是就算是圣人的儿子要考孝德书院，不是也要经过入学试吗？当年淳王爷就算再得圣上宠爱，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凭真才实学考进来吗？如果张德誉是凭真才实学进来的，我无话可说。但是我明明在考前见到他写的试题薄，他明显就是舞弊进来的。这实在是侮辱了孝德书院，侮辱了我们这些凭真才实学考进来的学生。”

西门水先说张德誉就是舒丞相的徒弟又如何，他的后台背景再大，能大过当今圣上不成。既然比不过圣上的背景，那自然还是得按规矩来办事。如果考前舞弊了，那就自然按舞弊算，就是圣上也不行。舞弊了，若是因为背景后台大而不做处罚，那就是不公平不公正。

舒宁怡看西门水开口，心里头就愤愤不平。真是白长了一张好脸，晚上你给我等着，不装装鬼吓你，我就不是人。（白毛：你现在就不是人。）

“屠夫”夫子眼含笑意，这西门水口齿还是伶俐的，说的话这么振振有词，有理有据，旁人真是难以辩驳。“屠夫”夫子等西门水说完，便朗声道：“西门水说的不错，如果张德誉真舞弊了，我们无所作为，简直就是辱没了孝德书院长久以来，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清名。”

“屠夫”夫子声泪俱下道：“还请山长三思，万不可糊涂啊。”

山长皱眉不语。“屠夫”夫子继续道：“这张德誉是不是丞相找的孩童，还是一说。”他说的时候，眼神隐含深意，特意盯着山长这么意味深长地说了。

董武刚才一直没法插嘴，现在听到“屠夫”夫子说张德誉不是丞相之徒，面上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继续强调道：“外公不日即到，张德誉到底是不是外公的徒弟，到时便可明了。”

山长看了董武和“屠夫”夫子一眼，心里仔细回味了“屠夫”夫子的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就明白“屠夫”夫子的意思。若是在丞相来之前，就确定了张德誉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是个舞弊的人，等丞相来了，就算真是丞相启蒙过的孩童，丞相碍于张德誉的臭名声，应该就不会再认张德誉了吧。

山长想通了以后，抚了抚胡须。没了丞相和张德誉相认的顾虑，目前的问题就只有一个。

张德誉是否有舞弊的行为？

但是这个，刚刚已经争论过了，两边都各执己见，都拿不出最有利的证据证明。

那如今，换个思路，不如，直接看张德誉是否是真才实学，还是，只是个会撒谎、作弊的草包？

山长沉吟了一会儿，便对张德誉郑重道：“张德誉，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山长拧起眉毛，眼神犀利起来，紧盯着张德誉道：“你确定，你没舞弊？你是凭着真才实学考进孝德书院的？”

张德誉根本就没退路。在山长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张德誉挺直自己的脊背，眼神坚定：“是的，我是凭真才实学考进孝德书院的。”

山长见张德誉如此，长叹一声，最后拿手重重拍在扶椅上，冷冷道：“我作为孝德书院山长，亲自给你出题，你若是回答得上来，我便认你进孝德书院。”

场上其他人都不认为张德誉能答得上来。

西门水年纪最轻，什么想法都露在脸上。听到张德誉要参加临时加考，嘴角就是轻蔑一勾。要不是现在场合不对，西门水都想大笑三声，然后狠狠讽刺张德誉一顿不可。

西门山和“屠夫”夫子则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对山长这个决定倒没什么多大抵触。西门山也相信西门水说的话，张德誉必然是考前知道题目的，所以才能考进孝德书院。他们真不相信张德誉会有如此天才本事，年幼学会的东西，现在还急得那么牢，又运用得好。

西门山和“屠夫”夫子眉眼放松，表示对山长的意思毫无意见。

花夫子倒真有些忐忑不安了。他仔细打量了张德誉好几眼。要是山长多个几日时间，花夫子真是想自己亲手上阵，教张德誉几日，至少给张德誉的水平来个短期提高嘛。张德誉要是通过了临时加考，花夫子的出题活计就保留了。要是没通过，花夫子简直就想哭。他可真是把试题藏得严严实实的，真没发觉谁泄了题。想到这里，花夫子也就只能求老天保佑，让张德誉过了这次临时加考。

山长坐在高位，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再一次问张德誉道：“你应不应考？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张德誉眼神放空，一闭眼。他想起柳氏，张家村的，无痴师傅，小姨柳慧芸。

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就算再难，他也要走下去。

张德誉再睁眼时，眼神凛冽深沉，“不后悔，我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