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君子之约

73君子之约

舒宁怡知道张德誉早就知道她身上有很多异常的地方，所以也就说开了：“我上次是怎么偷看试题的，这次我也是这么偷看的。我是再生还阳之人，有生前积攒的功德，多了些能力。这能力之一就是隐身，我一旦进入隐身状态，别人都看不见我，自然方便我偷听。你今日出门，我实在是担心，便跟着去了，也好在我跟着去了，不然瞧你回来瞒着柳慧芸，你说不定还想瞒我，那你明日该怎么通过考试呢。”

张德誉知道舒宁怡身上有各种奇怪的地方，他也不再追问，他明白舒宁怡对他好就够了。张德誉抿紧着嘴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地上。张德誉故意伤心道：“所以，师傅也是认为我原本就通不过考试。”

张德誉泪眼模糊地看着舒宁怡，失落得很。舒宁怡尴尬。说是，那不是伤害张德誉幼小的心灵吗。说不是，就算舒宁怡能舍得出脸皮，说张德誉能通过考试。张德誉难道就没有自知之明吗？他难道自己不清楚自己的水平吗？

事实确实很伤人。张德誉以前在安乐侯府确实受到过好的教育，但是他在稚嫩的年纪走丢，就再没机会摸书本，就算再天才，学得再好，估计都得重来。而且舒宁怡也急着还债，只能让张德誉早先受到好的教育，他才能早点成才，能做官，甚至能给柳家翻案，重建柳家。

舒宁怡劝说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着急，希望你今年就进孝德书院。”

“师傅就是偏袒我。”张德誉落寞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外头，神色凄苦。张德誉苦笑：“我觉得我知道了试题，就是个骗子，骗着要进孝德书院，就算别人不知道，我心里也是自卑自怜的，觉得比不上人家。”

张德誉一直都是乖乖巧巧的，什么心思情绪都一个人憋着，不说出来。以前老是要舒宁怡猜来猜去的，现在他突然这么想和她沟通，舒宁怡还真有些招架不住的感觉。

舒宁怡咬牙，干巴巴道：“这不过是一时的……”

张德誉突然“噗通”跪下，打断舒宁怡的话，含泪道：“师傅，我求你一件事，行吗？”

“你这是干什么，什么求不求的，你直接和我说就是了。”舒宁怡吓了一跳，抓起张德誉起来。舒宁怡力气大，张德誉自然拗不过她的力气，随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

张德誉现在个子瘦长，站起来，就到了舒宁怡肩膀的地方。他站着笔直，如一杆枪，郑重地含泪道：“师傅，我很难过，没有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进孝德书院，我觉得耻辱。我不是耻于我不厉害，而是我耻于师傅被我牵累，做这些不好的事情。”

舒宁怡讷讷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你进孝德书院把真才实学抓起来就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进孝德书院，你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啊。”

“没错，我进孝德书院，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认识很多人，所以我必须进孝德书院。”张德誉痛苦地扯自己的头发，道：“师傅，我不是怪你，我是怪我自己没用，不够强，才会落到今天不尴不尬的地步，才牵累师傅和小姨。”

看张德誉妄自菲薄，陷入死脑筋，舒宁怡叹了一口气。她本来就知道张德誉这十几年过的什么日子，心疼地抱着张德誉，劝道：“你以前能活下去就很好了，以后进了孝德书院，你就会越来越强，越来越好。”

张德誉倒在舒宁怡怀里泣不成声，道：“师傅，这次考试我是不能失败的，不然我顶着舞弊的名声，前途尽毁。这次，我认，我会再看你看来的题目，但是这是最后一次。师傅，以后就让我一个人闯下去，总不能让您老人家挡在我面前，否则，也不知道十年后的我会变成什么鬼模样，是不是懦弱，是不是无能？我不想看到我变成这样。”

舒宁怡没想到张德誉能想这么远，心里感叹张德誉长大了，便道：“好的，德誉你以后可是要变成真正的君子，而不是伪君子，我答应你，就这次我帮你，以后我尽量让你自己面对。这是我们的君子之约。”

张德誉见舒宁怡答应了，重新露出一副乖顺的模样，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他要变强，要保护舒宁怡和柳慧芸，就要勇于承受更多的困难。

张德誉和舒宁怡平复下心情后，这才想起一事，奇怪地问起了舒宁怡，道：“今儿山长他们都说我字迹特别像舒丞相，但是那字迹，明明是我模仿师傅的，为什么师傅和舒丞相的字迹那么像，难道你们认识吗？”

张德誉心里想，所以，这就是一夜之间，舒宁怡就和知府夫人舒宁芙突然好得不得了的原因吗。所以舒宁芙还让董武过来，骗山长说，他是丞相的徒弟。

张德誉自己心里清楚，他幼儿时期的启蒙和舒丞相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舒宁芙一家这么帮他，还把舒丞相拉下水，明显是舒宁怡和舒丞相关系好。

张德誉甚至还想起生母柳氏讲族谱的时候，说起过无痴师傅，说无痴师傅是因为情爱之事才皈依佛门的，而无痴师傅和舒丞相字迹那么像。

张德誉听说过有些夫妻成亲后，妻子爱模仿丈夫字迹，以此为情趣。难道是因为无痴师傅以前和舒丞相有过些暧昧的事？只是无痴师傅与舒丞相不能走在一起，所以一个出家，一个另娶她人？

张德誉这些胡思乱想，幸亏舒宁怡不知道，不然舒宁怡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再次地府一游。

舒宁怡听张德誉问起字迹像舒丞相的事，脸不红心不跳的，不要脸地道：“自然是我教舒丞相的。”

张德誉愣住，双眼张大。无痴师傅，这么牛？

舒宁怡自从变成老尼姑以后，嘴里经常满嘴胡话，胡扯的功力已经令人望其项背。舒宁怡继续不要脸地道：“我不止救过舒宁芙，也救过小时候的舒丞相。我入佛门的时候是十九岁，那时候舒丞相还是四岁稚童，舒丞相也是个迷糊鬼，爱迷路，我也给他指过路。一回生二回熟，自然而然就认得了。这书法可是我自创的，舒丞相就是从我这学来的。只是我看淡了名声，便不让舒丞相将我传授的事说出去，所以世人皆以为是舒丞相创的书法。”

舒宁怡胡扯地越来越高兴，要是舒丞相在此，听到这幺女这么胡说，先不提重逢两相痛哭，至少会拿戒尺狠狠地教训舒宁怡几下。

舒宁怡想起她爹万一从张德誉这里听到这说辞，可不得气坏了，只好突然憋住话，不再乱说，而是让张德誉保证道：“此事世人已误解，我们何必再对外说，舒丞相也从不轻易将书法传授给谁，就是舒丞相传授给他的儿子，都一一问过我了。”

舒宁怡胡扯完了，郑重问道：“你可答应我了，别说出去，可好？”

张德誉默然。真没想到，柳家老祖宗真是牛掰了，连舒丞相都是无痴师傅的“弟子”，甚至可以为了无痴师傅，想着认下他为徒弟。

张德誉心里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柳家覆灭，这舒丞相听说并未看在无痴师傅的面，做什么事。也许皇帝要哪家灭门，舒丞相无法改变。但是为什么柳家覆灭后，不帮帮柳家在大难后生存下来的女眷呢？

也许凭舒家当时的地位，他娘柳氏说不定在安乐侯府会更硬气点。小姨柳慧芸也不会被休，进了庵庙。

张德誉垂目，在舒宁怡看不到的地方，冷笑。他可真是天真了，他都看了这么多年的心机肚量，怎么还会相信，这世上真有人，肯无缘无故地帮助别人呢？

那为何舒宁芙、舒丞相会这么帮无痴师傅呢？这背后会不会有他不知道的交易呢？

张德誉握拳。反正他不会像无痴师傅那样，全心全意信任舒家。这次舒家确实帮了他的忙，有朝一日，他有机会，必会报答。但是若有什么坏心思的话，他有机会的话，也会想尽办法，报复回去。

张德誉心里阴暗地想着，面上依旧乖顺，如精致漂亮的孩子，没有被任何挫折污染，依旧是雪白无暇的模样，让人心生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