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支离破碎的世界与希望（二）

樊倚轮静静地倒躺着，鲜血四漫，染红了发卡，染红了小路地面的青砖。夜深，灯黯，礼堂外的行人稀少，而他死得又是这么悄无声息。谁也没有发现，刚刚还在礼堂里跳了最后一支舞的樊倚轮，死在了礼堂旁的一条偏僻的小路上。

“报告，目标已击杀，目标已击杀。”

“明白，狙击位继续待命，换上麻醉子弹，如有突发情况，自行决定开枪。”

数个隐藏在黑暗里的人影就这样冒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往地上的樊倚轮靠近。

“小心点，还没确定目标到底是不是碎元生物。警惕点，随时做好目标复活的准备。”

埋伏好的那几个人全都现身出来，穿着与夜色相近的夜行衣。其中一个人很奇怪，双手捧着一个明珠状的法宝，眉头紧锁。明明是需要埋伏的他们，却捧着一个在夜里如此显眼的明珠法宝，真是奇怪。

他们逐渐地靠近樊倚轮，做好意外事态发生的准备。

这实在是一个很棘手的任务。对于他们几个来讲，他们现在的心情既紧张也不紧张。他们不紧张是因为这次任务目标得反抗能力不强，他们都知道任务目标是樊倚轮，在他们看来樊倚轮再科技天才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要搞定他易如反掌。

他们紧张是因为他们动手的地方是泰坦学院，一旦行踪暴露，他们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先别说学院里的各种各样的老师，他们要提防的还有那条散发着威严古龙气息的学院守护者。所以大半夜的，他们之中的那个捧着一颗明珠状法宝的魔法师才会那么辛苦地释放着屏蔽魔法。

赤背亚龙是可以感应危险和杀意的，如果没有那个魔法师的屏蔽魔法，他们早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得抓紧时间，坤子的屏蔽魔法可不能支持得了多久。”

屏蔽魔法会把一片区域里的人的气息给屏蔽掉，如果屏蔽时间过久的话，会很容易被赤背亚龙发现的。

“情报里说樊倚轮是碎元生物的准确度有多高啊，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清楚，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是碎元生物的话，他现在已经起来了。”

对，他们也根本不清楚樊倚轮到底是不是碎元生物，所以他们决定违背上级命令，直接把樊倚轮杀死了。如果他不是碎元生物的话，抓回去也是费事，毕竟，处理死人比处理活人方便多了。

“可能，他的意志力比较强吧。你去试一下他的脉搏。”

“怎么可能，胸口这么大一个洞还不死？”

那个人回答是这么回答，但也很遵从命令地靠近地上的樊倚轮，伸手想要试探他的脉搏。他慢慢地往樊倚轮的脖子处探去，额头全是汗。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俯身的那一刹那，心里就开始剧烈地敲起警钟，全身的细胞都在警告他千万不能动、千万不能动！

那是长年累月的经验积累，那是内心深处的警示！他一直无比信奉，所以他活到了现在。他突然犹豫了，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伙伴。

“你放心就好了，大胆地去摸他的脉搏，我现在正稳稳地瞄准着他的脑袋呢。”无线耳机里传来的是狙击手的声音。

所有的伙伴都在用眼神鼓励他。

他看着他们，咽了咽口水，觉得心里的恐惧稍微淡化了一点。

突然，一只湿淋淋的手掌搭在他的手臂上。

“快闪开！浩子！”所有人都惊呼起来，手里的麻醉枪全部发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他们没想过这个人居然真的没有死，而且还残存着意志，别忘了，他的胸口可是穿了一个大洞啊，他的心脏已经被子弹撕裂成碎片了啊！

下一刹那，所有人都愣住了。那几支出膛后疯狂飞行的麻醉针，突然就中止了飞行轨迹。它们静静地停止在樊倚轮身体的十厘米外，一丁点距离都无法再前进，就像被世界的君王霸道地下了死命令，战战兢兢地悬停在半空一动都不敢动。

同样一动都不敢动的，还有那个曾经想要试探樊倚轮脉搏的人。他被那只湿淋淋的手掌抓住，心里蔓延着无限的恐惧，一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恐惧，压迫得他连气都不敢喘。

悬停麻醉针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面对过碎元生物的他们都曾见识过碎元生物的能力。那是一些可以控制时间的怪物，但再怪物也好也无法逆杵这个世界的时间进程。碎元生物的能力都有限，不可能永远定住时间，就连稍微长一点时间都做不到。

可面前的情况，就好像，如果躺在地上的樊倚轮没有发出可以行动的命令的话，那些麻醉针就会永远地停留在那里，悬停在半空。

一切好像突然就乱了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浓雾蒙蔽了。樊倚轮的确是碎元生物，因为他控制了空中飞行的麻醉针的时间，但他明明应该已经死了，可是地上的那摊血却在说明着樊倚轮还没有复活。

所有人都不敢动，现场的情况太让人抓不住头脑了，所以保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场面。

这气氛让人窒息！那个被叫浩子的人僵硬地扭动着脖子，想要偷偷地观察情况，可刚刚回头的他，却看到了恐怖的画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浩子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心里被爆发的恐惧充斥。

他的手臂正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衰老腐朽着，以那只血淋淋的手掌抓着的地方为中心，衰老的皮肤一直往手臂往上蔓延着，那枯萎衰老的皱纹爬满手臂，就像干旱地带的土地裂痕扩散。

他一边吼叫着，一边疯狂地想要甩掉那只血淋淋的手掌。可那只手掌却紧紧地黏在他的小臂上，像条吸取生命力的水蛭。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他们全都露出惊恐的表情，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画面，那个躺在地上的、被他们视作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的人现在却像个死神一样，肆无忌惮地抽取浩子的生命力。

“浩子，砍手！不要让它蔓延到你的身体！”他们之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大声地冲浩子喊。

浩子看着正逐渐往肩关节蔓延而上的衰老皮肤，狠心地咬了咬牙，抽刀把自己的胳膊齐肩砍断。这个时候，如果不当机立断一点，他的后果只有死！

鲜血四溅，那条胳膊软软地掉落在地，浩子低吼着捂着肩关节处的伤口，踉踉跄跄地后退。

那条被砍断的胳膊掉落在地，飞速地衰老腐朽，皮肤皱缩。那场面，就像是一根富有生命力的树枝，在飞速衰老，树枝上的树叶也在高速枯萎。最后，它变成了一根脆弱的枯枝。那根瘫软在地上的胳膊，衰老得不能再衰老之后，皮肉风化，血液蒸发，直到它完完全全变成了白骨一根。

“你没事吧？赶紧给他止血治疗！”见到浩子狠心断臂，那些愣住的人急急忙忙地扶住浩子，懂得治疗魔法的人赶紧上来查看伤口。

可他们刚刚才碰到浩子，就惊吓得赶紧松开了他。

“怎么了，怎么了？”浩子很疑惑又很害怕地问，他不懂为什么他们又后退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颤抖地摸着自己的脸。当感受到手上的触感时，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摸到的是半张残皱的脸。

他很惊恐地回头，一边摸着自己的脸，一边挣扎着往伙伴们的方面挪动。

“救救我，快救救我啊，我还不想死啊，我还不想死啊......”他摸着自己的脸，惊恐地哭道。

看着那张一半已经飞速老化皱缩的脸，那些人全都在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后退。已经太迟了，衰老的诅咒已经开始蔓延全身，这个人已经无药可救了。

“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浩子越说越没有力气，他可以感受到全身的生命力在被疯狂抽取。他还是挣扎着往伙伴们走过去，每走一步他就明显地衰老一截，他摇摇欲坠，最后终于撑不住了，扑通地跪在那些人的面前。

他的身体的时间进程在高速快进，断臂处的伤口早就停止了流血，还结了疤，看上去像是几十年前就痊愈的疤痕。他身上的脂肪快速燃烧，瘦成了皮包骨的样子，外面那层包着骨头的残皱皮肤此刻看起来像是累赘。

他已经是个孱弱的老人的模样，皮肤已经皱得不成样子，脸上沟壑纵横，眼皮耷拉下来盖住了眼睛。

“救救我......”那已经是一把沧桑的老人的声音，像是破碎的笛子声，刺耳而又令人毛骨悚然。

他倒在了地上，全身的皮肉开始风化。直到最后，他变成了一架骨架，骨架还保持着挣扎着伸手向伙伴们求救的姿势。

那些看着他死亡的人，心里爆发了极度的恐慌，他们见证了自己同伴的惨状。他们的同伴就在他们的面前倒下了，那一声声呼救依旧在他们的耳际萦绕。

那一刻，名为“死亡”的恐惧，在他们的心里如同火山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