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独行的影
刚过完正月,甄郁节在斐尹振一天一个电话的催促下就要准备赶回A市了,临行前,她再次劝了母亲搬去和自己一同住,甄母始终觉得已经习惯了这里,不想搬离。
小李从A市赶了过来接甄郁节,甄郁节看了看甄耀节想说什么,始终没说,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就算是离别了。
“姐,走吧走吧,我有空会常去看你的。”
“金达离家不远,你有空常回来看看妈才是正经的。”
“你们都放心我吧,我还不老,你们都走了我还轻松了,准备过些日子回老家去看看你们爷爷奶奶,他们现在倒是真不方便了,你们叔叔舅舅们虽然都在,但是难免有各自的事。”
“也是,明年过年时就回老家过吧,我也有两三年没见到奶奶了。”甄郁节说道。
“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你。”甄耀节笑着说道。
甄郁节看着甄耀节,想起那时小李传给她田锦的资料,资料上简单介绍了田锦的出生日期,地址等,在她还未记事时,就被送去一家工薪家庭收养,从此与家里断了联系,一切似乎都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然而那晚田锦来家里吃饭时的行为与神情,都让甄郁节觉得她是那种太会隐忍的人。
“有空和小田常回来看看妈妈啊。“甄郁节笑着对甄耀节说。
“恩,锦儿也常挂着要过来。”每次一提到田锦,甄耀节总是掩饰不住脸上的幸福感。
“快走吧,别让人家等久了。”甄母笑着看着站在不远处早早打开车门,站得笔直的男子说道。
甄郁节笑着告别了甄母。
甄郁节坐在车里,看着路旁的小树一排排往过急速地移动着,突然觉得再也找不到曾经那么想逃离这个城市的感觉,这就是时间,时间可以让一切都改变,没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自从那晚见过沈铮程后,再没见过他,也没有了他的消息,他似乎从来都喜欢以这种方式出现和消失在她的世界里,还好,她已不再像曾经那般患得患失,反而是异常得平静,更甚者是希望他永远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当到了A市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甄郁节回到那一栋高耸的别墅时,家里的管家与女佣都尊敬地鞠躬着。
“先生呢?”甄郁节像管家问道。
“少爷在书房里。太太…少爷今天心情可能不大好,他一个人关着灯在书房一动不动坐了好久。”管家迟了迟,说道,这里面的所有人也就只有这管家是看着斐尹振长大的。
“我知道了,先不要打扰先生。”甄郁节说道。
“是。”
甄郁节冲了个澡,穿上宽松的睡衣,站在大大的落地玻璃前望着外头。看来今天在报纸上和从小李那听到的消息还是真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地方政府加大了对斐氏集团的胁制,把原定给斐氏集团的巨大工程批给了任远集团,如果任远集团不接受斐氏集团的转手,那么集团前期的大量准备都付之东流。而任远集团既然能够无声无息地接手到这个工程,那就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官场如战场,不是盟军就是敌友。
甄郁节踩着厚厚的地毯走到书房前,轻轻推开大大的门。书房内是关着灯,在远处大大的落地玻璃前,一男子坐在躺椅上,静静地透过透明的玻璃望着外头的星空。
她不知他以这个姿势坐了多久,她关上重重的门,站在远处静静望着他。
他这个姿势让她想到那时初见他的场景。
那日天气异常的好,甄郁节从沙画慢慢跨到宣传行业,带着自己的小团队,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己坚持不懈地和一个个小公司谈合同,当然了,那时的斐氏集团经过内战之后,一切犹如新中国刚成立般一切从新打造,甄郁节正是看中了它的这一点。
那日他坐在椅上,一脸经过残酷斗争后留下的疲累,但仍然笑着问道。
“你认为我为什么要选你?”他笑的语气里带着不屑又充满着好奇。
“我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甄郁节不苟言笑地说道。
“噗…”斐尹振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恩,好,你继续。”斐尹振接着说道。
“你可以先分个地区给我,我可以不计价格地替你宣传一个月,如果你看到成效,到时我们再考虑合同。”
“如果你失败了,那我失去的是那一个月的时间,你知道,更多时候,时间是不能用定额的金钱衡量的。”斐尹振说道。
“这是一个机会,你要相信自己的选择,亦如你相信了自己的选择才有如今。”甄郁节坐得笔直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其实是她太需要这个机会了,她知道如果有这么个平台,她一定行的,但是这样的机会决定权还是在眼前这个男人手上。
“我冒了太多的险,现在不想冒险了。”男人笑着说道。
“这是我们的案例,希望您能够认真考虑下。这不单单是个机会,伴随着的还有永久的忠诚。”甄郁节说着递上一份文件。
斐尹振在听到甄郁节后面的一句话时,还是忍不住一笑。
甄郁节看着他,始终没说什么,有时候你一本正经地和另一个人谈着事,甚至说点有深度点的话,可是这或者就是对牛弹琴吧,当那人觉得你每句有深度的话都是具有高度笑点的,你的一本正经就显得是那么得假正经。
“恩,不错,可以。”斐尹振随手翻了几下,看了两眼,然后就一手丢在案桌上,笑着说道。
甄郁节也回笑着,那份文件是团队根据斐氏集团的现状特意选的有针对性的案例,花了整整三天做成的,在他手上就过了那么三秒,她努力地回笑着,因为她觉得如果她不笑,可能怨怒的表情就会掩饰不住。
斐尹振看着甄郁节的笑,突然笑得更开心了。
“不错,不错,这案例不错。”斐尹振笑得更夸张,甄郁节才觉得可能自己的笑实在是比哭还难看,于是收回笑容,静静地看着斐尹振笑完。
“好,就这么定,如你所说,我需要这个机会。”斐尹振笑着说道,然后打了桌上的内线。
不一会儿一男子进来。
“你去和他谈下合同吧。”斐尹振指着那个男人对甄郁节说道。
“请往这边请。”男子对着甄郁节恭敬地说道。
想到这,甄郁节不经一笑,如今想想那时急需求成的自己竟也是傻得可爱,其实那时的他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机会,斐氏集团虽然才在他手里开始兴盛,但是毕竟一个庞大的集团,即便是再怎样不堪,曾经固有的资源还是比很多小公司要来得容易得多。
而那时的斐尹振之所以选择了她,正如那时他所说,他第一次见到她其实是在那个江边,在那个夜晚,只因为那时的她太像曾经的他。
甄郁节看着如今在落地玻璃前静坐着的男子,从认识他到现在,除了那次孩子的事,她再没见过他那般落寞的背影,他从来在她心中似乎都是不倒的神,无论何时何地,她不会见到他无助的样子。
但是人总有脆弱的一面,或许是他将自己隐藏得太好了。她不知曾经他是如何靠着没有任何资金的帮助下夺回了属于自己的资产,她不知他是以何种方式逼死了那个女人,逼死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妹妹,逼死了他的亲身父亲。他也有黑暗的一面,但是在她面前,有些时候似乎他就如不谙世事的孩子般。
小李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跟着他读书,跟着他出国留学,最大的特点就是话少,你不问他不答,有些话即便你问了,他也不会答。能真正知道他过往的人,如今怕是就只有小李一人,但这么多年,无论她怎样从小李那里死抠些信息,唯一知道的也就是一些支离破碎的信息,甄郁节自己将这些信息拼了连贯。
斐尹振,斐氏集团董事长—斐正凯的正妻的独子,后来这董事长算是名正言顺地娶了个二房,生下了比斐尹振小三岁的弟弟—斐尹冉,不就又有了个小斐尹振四岁的妹妹—斐尹灵。斐尹振说是出国留学,其实算是被二妈送出国免得争财产。等斐尹振回国时,斐氏集团已经是二妈的半个天下,斐尹冉坐拥母亲的那半个天下,而斐正凯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过多久,斐尹振的亲生母亲就去世了,二妈的行为更加变本加厉,就在她快要坐拥整个斐氏集团时,突然一夜之间,暴病死亡。没过两天斐尹冉跳楼自杀,斐尹灵服毒自杀,再过段时间,斐正凯心脏病促发死亡。
甄郁节看着眼前的男子,那就是深藏在他心里的魔鬼,而这个魔鬼如今正安静地躺在靠椅上看星星。
甄郁节轻轻地走了过去,轻轻地抚摸了下斐尹振的头,她突然很心疼这样的他。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无论遇到了什么。”甄郁节轻轻说道。
斐尹振没有说话,甄郁节沉默着弯下腰抱着他,见他仍旧没有动静,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鼾声,甄郁节一时黑线布满额头,转过头一看,他果然睡着了。
“我回来了。”甄郁节没好气地说道。
“我回来了。”见斐尹振睡得太沉,甄郁节用力摇了下。
“哦…回来,啦,快去洗下,澡吧,等下吃饭叫我。”斐尹振微微睁了下眼,看了下甄郁节,呢喃地说道,然后又沉沉睡去。
甄郁节瞥了一眼熟睡的斐尹振,然后走出门,一出门就遇到管家在一旁。
“太太,少爷他?”尹老在一旁焦急地问道。
“尹老,他今天心情不好,晚饭吃不下,晚饭你就不要叫他了。”甄郁节淡淡地说道。
“太太,少爷这?”尹老更加焦急。
“没事的,尹老,你让他一个人静静就好了,小事,不要担心。”
“哦…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