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2006年，十月

二哥也受不了大哥的一堆理论以及暴虐，便决定不再“陪”大哥玩了，暂时关闭了语音玩他的《魔兽世界》去了。大哥这时便问我：“三儿，你觉得上大学有意思吗？”

若是曾经，我一定得好好梳理一下我对大学完整的认识，但是此刻，我只想说出当下的感受。“没意思！哥，我觉得大学和我想象的不一样，觉得只是从一个严格的高中掉进了一个松散的高中。老师只不过不再追着你屁股学习，但是你依旧只能被动的接受课程。”

大哥似乎对我的话有些意外，“是吗？我还以为学医挺有意思的。不是还要解剖小动物吗？你不觉得残忍吗？怕不怕？”

“不知道，我们暂时还没有那些课程，好像明年就有了。”我觉得大哥绕开了刚开始的话题，我试图再导入正轨，“哥，研究生和本科的生活区别大吗？你觉得有意思吗？”

“有的有意思，有的没意思，看怎么说呢吧。就比如英语，从我们设计的角度来讲，设计要的是人的发散思维和逻辑严密，是即抽象又实际的东西。但是英语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工具，一个沟通交流的工具。目前来说，我也没机会和老外交流，更多的只是看一些国外的文献资料。要说有没有意思，反正我觉得英语挺没意思，但是还得坚持学。因为它没意思，所以一放下，就丢了。”

大哥的话我似懂非懂，但是对英语，却有着近似的遭遇。记得在和平的时候，不论初中、高中，每天有一个固定的时段，要求同桌之间练习用英语对话，聊聊这些天的感受。上了大学可没人配合我做这么无聊的事，或许一个原因就是，我坐在最后一排，同桌都是趴着的。“哥，你觉得谈恋爱有意思吗？”

“啊？这个。。。”大哥在那头开始挠头。

希望他不要太困扰，何况我不打算问出什么，只是刚才想到过去，想到了一个人罢了。

“其实这个东西，我更说不清了。你不是学医的吗，医学上怎么解释感情这种事，是不是心理学上的东西？”

我虽然也不懂，但是无聊的时候去图书馆瞎翻，也走马观花的看了一些弗洛伊德的理论，配以一些脑科学的介绍和科幻小说天马行空的想象，我胡扯起来。“这个不是单一因素决定的，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通常是相互依存，互相影响的。简单说，激素的分泌量会直接影响到生理活动，包括脑活动，自然会产生心理影响。比如说一个人因为药物原因很兴奋，你却同时要求他保持冷静、保持平静，无疑是很困难的。同样的，很多恋爱中的人表现出那种狂热，是条件反射导致激素大量分泌。这么说，你了解没？”

“嘿嘿，不懂，但是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有意思。没事的话，我也打算找本弗洛伊德的书看看。”

听着大哥轻松的回答，我却觉得他没理解我的意思，只好继续说：“哥，我不建议你看，或者说，你要是想看，最好等你有时间的时候静下心再看。因为心理学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是很有意思的东西，但是实际上它的理论是非常枯燥乏味的。我看的时候，前面都是大段大段的文字，而且根本不明白它说的什么。你可以设想一下，就好象你看哲学，但却非要抓着一个物理现象不放，那就是自己和自己拧巴。”

“哦，这样啊，那就等我有时间了再说吧。咋样，你有没有参加学生会，那个应该挺有意思吧？”

“还行吧，只能说有点意思。毕竟我现在还只是个‘小弟’，什么事都是服从安排，所以即使我觉得上面的安排很扯淡，我还得执行。我其实想退出，因为跟着一个无聊的目标只会让我也变得无聊。他们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只会抱怨我们下面的人执行力有问题。”我不禁想起了前几天的宣传，那真是一场噩梦。

我和几个副部长就像傻子一样在第二教学楼的门口站了一下午，结果愿意参加秋季长跑的一个也没有。而我对部长的提议被一票否决，他还提醒我，这是一项公益活动，怎么能只想着给参加的选手提供这样或那样的照顾，态度一点也不诚恳。

“慢慢来吧，也许等你当了部长就觉得有意思了。我上这么多年学，连个学生会也没进去过，觉得挺遗憾的。”

我甚至怀疑，大哥之所以没进去，是不是被他的口吃给拖累了，但事实是，他现在说话非常流利啊！“那有什么遗憾的，哥，都是玩，就看你愿不愿意玩了。”

“反正我觉得别人玩的有意思的东西，肯定还是有意思的。但是我不会玩，可能只是因为我是个比较乏味的人吧。等你有一天当上了学生会主席，再给我好好讲讲吧。”

大哥的话让我心中升起一幅宏伟蓝图，我想象着站在校长和书记的旁边，参加迎新大会，作为学生代表发言，那是何等的骄傲。这样，我一定会让父亲刮目相看！

“说甚了，我回来了！”二哥的声音迟缓而无力。

“你玩完了？这么快？”我虽然对那个游戏不了解，但也觉得不应该是十几分钟的事。

“那就不是玩了，都是喷子，就知道互相骂来骂去。我骂累了，回来和你俩说会儿话睡觉。”

“有啥好骂的，不玩不就行了？”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一点都不了解网上“喷”的乐趣。

“哥，这你就不懂了。”二哥说起游戏来，那可是资深专家。我只能退避三舍，洗耳恭听。

“玩游戏就得有个胜负，不然玩它干嘛。一般来讲，就是比操作，看谁能赢。但是网上现在就有那么一群人，明明操作水平很烂，但是骂人水平很高。经常有些人玩的玩的，不玩了，都开始骂。甚至有些人骂的骂的，扛不住了，主动退了。本来要输的那家，反败为胜了，你说有意思没？我反正也把对面骂退过，确实有意思。”

“有意思！真有意思！”我和大哥不约而同的笑起来，但是我笑的有些尴尬，因为我玩游戏的时候，最怕喷子。而我自己，始终在这条路上不得要领。

“我宿舍关灯啊，到点了，断电。三儿，你再陪老大聊会儿，我下了。”接着他的头像就不再闪烁。

“三儿，你也早点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

我不知道该不该嘲笑大哥的无知，他是不是实在说不出什么关心我的话，才用这句凑数。“我在网吧，一会儿玩累了才睡，你要是累的话你就睡吧。”

“还是少熬夜，尤其网吧少去，都说那地方辐射特别严重。那我也下了。”接着太阳也不动弹了。

我拿下了耳麦，觉得两耳已经有些发烫，相信一定是红的像石榴籽。看着迅雷列表的任务已经完成，却没了点开的兴致。我突然觉得，看电影变的一点意思也没有。那些所谓的“必看”电影，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看了这些电影，我的人生会因此改变吗？那我岂不是一个毫无定力的男人？而那些所谓的成大事者，不都是需要一颗勇敢而坚定的心吗？

那做什么有意思呢？此刻网吧的卷闸门已经落下，打开需要等到明天早上七点。我扭头看老赵，他依旧在躁狂的敲打着键盘，我真替他担心，万一老板让他赔偿键盘，就他平时那个抠门的样子，估计好几天都吃不下饭。但是我发现，在他屏幕的左下角，有一个视频的弹窗，过于模糊我看不清。

我还以为他和别的猥琐男一样在偷偷摸摸看毛片，想着故意过去吓他一跳。结果凑近了，才发现窗口里是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同样带着耳麦，但是两人都只是在笑。老赵甚至连我直勾勾盯着他，都不为所动。

我轻拍他的肩膀，他才愣了一下。触电一般抓下耳麦，“怎么了？着火了？”

“着毛线的火！”我躲开架设在显示器顶上的摄像头，指指那个黑色的小屏幕。“谁啊？”

老赵轻轻捂住耳麦上的话筒，“刚聊的，我媳妇儿，看看咋样？湖北的，还邀请我过去找她玩呢！”

就老赵平时袜子破了翻过来穿的样儿，我真想像不到他能为了一个网上认识的女人跑到另一条文明起源的流域去。何况这几年，网恋，实在是一件太不靠谱的事儿了。“你这有意思？靠谱？”

“管他呢！我叫她媳妇儿，她叫我老公，我又不吃亏。哪怕去了那，我又没财没色，她能劫我个啥。”说完套上耳麦，继续夫唱妇随。

我觉得，我这一晚上过的，真没他过的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