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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2007年,4月1日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我们这一代人热衷而父母一代有些陌生的,相信排在第一个的就是网络。还记得有那么一个笑话,如果说全国人民一人一票,公平选举的话,那么竞选的最终赢家很有可能是马化腾。戏谑之余不得不佩服那只戴围巾的企鹅恐怖的感染力。
我也不例外,和李阳走近后,他更是强烈要求我好好装饰一下自己的QQ空间,说这是我们学生会的一道招牌,一个公告栏,一个家。虽然一开始我还有点不情愿,但是很快也熟练起来。甚至有时喜欢说一些偏激的话来刺激自己,但是很奇怪的是,越是偏激越受到关注。令我想起了芙蓉姐姐,不由得一阵恶心。
但是此刻,我上传来一条最新的状态,是我坐在关押室,拍了一张青绿色的栅栏。配上了简单的一句文字:愚人节,派出所,乐极生悲!很快底下有大量的人纷纷留言,询问我究竟是不是开玩笑。我笑了笑,觉得不如明天再公布答案。
胖子被两名交警送去了医院,因为胖子说他头疼,要求验伤。李阳听到民警这么说后,一脸不屑的说,“傻逼,还不是想讹钱。”
关押室大概有十平方米,一架三米长的木条凳被钉在墙上,除此以外空无一物。民警倒是没对我们两个搜身或者干什么,只是询问了我们一些问题。而且那个胖子虽然嘴上叫嚷着一堆人打了他,但是语无伦次下,也只认得出李阳。而我之所以进来,是主动要求的。民警在做完询问笔录后,看着我俩像模像样的穿着西服,不解的嘀咕“现在的学生是要做撒?”(撒——同啥)
李阳进来后,只背着我到角落里打了一通电话,便若无其事和我聊起了家常。他问了很多我家里的事,但我因为和父亲的矛盾没有说太多,但是也承认,我的很多点子,来自于父亲的启发。而他,只说自己的父母都是太原人,别的也没多说。只是故作神秘的说,“放心吧,咱俩没事。”
毕竟手机还在我们身上,我一直在关注时间,我们大概九点钟进来的,一直等到十点半,两位民警才把胖子带回来。胖子回来后指着李阳就破口大骂:“耐戈兰货!等着耐逼斗吧!”
而那位带头的民警却制止了他。“嘿!怎么说话呢!这是派出所,要骂出去骂!”
胖子虽然对我们很猖狂,但是对民警却没了脾气。“警察同志,我也是气糊涂了,嗨哟,我又头疼起来了。”顺势就倒在走廊的长椅上,一手还紧紧捏着太阳穴。
“装!装你妈逼吧!”李阳忍不住破口大骂。
带头民警用更严厉的话制止李阳,“年纪轻轻怎么说话呢?都关进去了还不老实?你还是个学生,怎么学的比社会上的无赖还猖狂?你是不想出来了吧?”
李阳一脸的无所谓:“警察叔叔,虽然是我先动的手,但这事是他挑起来的呀。你说我们玩的好好的,他进来就骂爹操娘的,给您,您能愿意?”
胖子这时学乖了,也不搭腔,就是躺在长椅上哼哼。带头民警看了看两份口供,“我们做事,是以人为本,以事实为依据。他骂人固然不对,但是小伙子,你脾气也太大了吧?还能一句话听不下去,就拿啤酒瓶子砸人?这幸亏没出事,万一出点什么事,你怎么毕业?这都是要记录在案的啊!”
“怎么没出事?警察同志,我觉得我都脑震荡了,我现在头晕、恶心、想吐。”胖子猛地站起来,然后又软软的坐下去,连我都有点迷惑了。
跟随胖子回来的其中一个警察把手里的袋子交给了带头民警,我和李阳看见袋子就笑了,居然还是在我们第一附属医院影像科做的检查。李阳忍不住打趣:“死胖子,检查的彻底不?要不要X光、CT、核磁全做一遍?我可提醒你啊,做多了当心得脑癌!”
“透你妈!警察同志,你瞧这逼球蛋咒我!”胖子瞬间精神了不少,但是很快又昏昏沉沉的。
“行啦,都少说两句!”带头民警不愿意听我们的呱噪,他看不懂脑CT,只是看了看医院的诊断证明。“没啥事,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能行都走开得了。这个。。。李阳是吧,你给人家把检查的费用给掏了,再陪人家点钱算了。嘿!说你呢,行不行?”
胖子故意扭扭捏捏的,欲拒还迎的说,“警察同志,我也不想给您找麻烦,您说的对,赔点钱,让我回家好好休息两天也行。这误工费、医药费可得他出。”
这明摆着是要讹人了,我有点坐不住了,正要说什么,李阳却把我死死摁在椅子上,然后笑着对我摇摇头。我就纳闷了,他怎么这么沉得住气。莫非和他刚才打的那通电话有关?可我也不觉得民警向着他啊。
带头民警很认真的看着胖子:“那你说,赔偿多少合适。我们民警就是负责给大家在中间协调,争取让大家都满意。而且你看,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能行的话,都早点回家,好吧?”
胖子一脸的感恩戴德,点头比捣蒜都快,不知道这会儿他怎么不头晕恶心了。“您说的是,您看啊,我一天好歹吧,也能挣二百块钱,起码我得休息半个月。真的!我这可不是讹人啊,休息半个月真不多。再加上营养费,我也不吃那人参、燕窝啥的,给买点蛋白粉、核桃乳就行。您看,我让个步,五千块钱,我自认倒霉了,行不行?医药费另算啊!”
带头民警脸上似乎有点不悦,但也只是回头看向关押室里的我们。“小伙子,你觉得能行吗?”
“行啊,无所谓,我在家养狗一个月狗粮也得三五千。”胖子瞪大了眼盯着李阳,李阳却只是笑笑。“但是警察叔叔,我这钱,总得拿的有理有据吧?他说他一天挣二百就挣二百?那我还说他耽误我这一晚上的功夫损失了两万呢,总得有个根据吧?是不是请他们单位给我开个证明啊?”
带头民警一脸的疑惑又看向胖子:“就是啊,你说你一天挣二百,确实不少,在哪个单位呢,能不能简单说一下,我们打个电话向你们领导了解一下,也省得你跑一趟开证明了。”
胖子此时支支吾吾起来,似乎有难言之隐,凑到带头民警的跟前,小声说“领导,咱借一步说话”。可惜今晚注定是个平静的晚上,整个一楼就我们这七个人,除了说话的,其他人都安静的像哑巴。胖子的声音再小,也像装了扩音器。
“有话当面说!”带头民警大义凛然,不怒自威的看着胖子。“少跟我闹那鬼鬼祟祟的一套。这是派出所,看见没有?”指指身后墙壁上四个深蓝的打字,“公正执法!有话你就说清楚了,别藏着掖着。我们保证不偏不倚。”
胖子又捂住了受伤的脑袋,这时我才注意到,那里鼓起个大包,就像一个红色的山丘,忍不住差点笑出声。
“警察同志,我现在无业,今晚也是无聊去KTV喝了点酒。我哪有什么单位领导啊?”胖子高昂的脑袋终于低下了。
“那你这就不成立啊!还能信口开河漫天要价?你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带头民警很不开心的看着胖子,两道眉毛化作两道刀锋,斜斜的对着胖子。
“要不,少赔点也行。”胖子依旧把声音压得很低,奈何还是逃不过众人的耳朵。李阳更是轻嗤一声,一脸的不屑,连腿都不由自主的抖起来。
“你们自己谈吧,能谈妥最好,不行我们再协调。实在不行,你按照法律规定想起诉他都行。但是我也把话跟你说清楚了,你要是真打官司,这事可就麻烦了,也耽误工夫,一定要想清楚。”说完带头民警靠着椅子,端起手下早就给他泡好的茶,暖暖手,喝两口。
“嘿!后生,你瞧你把我打成这个样儿,说不过去吧?咱也别太麻烦,你陪我三千块钱,行不?”胖子此刻全然没有了最初的嚣张,反而像个市井之徒开始讨价还价。
“两千,爷身上就这点钱,爱要不要!对了,这还包括你体检的费用啊!”李阳这会儿不知怎么的腰杆挺的笔直,胜券在握一般。
“后生,别过分啊!我这体检就花了七百多嘞!胖子一手捂着脑袋,另一只手哆哆嗦嗦指着民警手里的袋子。”
“那我不管!你哪怕不去体检,该赔你这点钱还是这点钱。多了,咱就打官司,我无所谓,耗得起!大不了就是在这里面多住两天呗。”
“混帐!这是什么地方?招待所?你当这是旅游呢?这谁家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打电话把你爹妈叫来!”带头民警看着玩世不恭的李阳,突然把茶杯砸在桌子上,冒着热气的水溅的到处都是。“还有你!卢小民,你别没完没了啊,大晚上让我们四个跟着你在这耗?多大个买卖?你一年进来多少回自己心里没数?两千还不行?不行你就回家,明天带上律师过来谈吧,我明天有会,有事和他们三个说吧。”起身就去拿帽子,准备离开。
“张所,您别动怒啊!能行,我也知道一年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您对我好,我都知道。咱不也是没办法吗?那行,就两千,但是得现金。”胖子此时口齿清楚、两眼清晰,似乎什么病都没了。
这位张所长回头看着我俩:“身上钱够不够?”
李阳:“够!真的只有两千,一会儿回家还成问题了。”
张所长回头指挥:“小杜,把调解协议书让两人签了字,摁了手印。然后让这个李阳,把赔偿金给了人家,当面点清。行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啊!你!一个大人,不要和孩子们计较,有个大人的样子!”然后指指栅栏背后的我们,“你们,学生,好好学习才是重点,别没事去那灯红酒绿的地方,那是学生去的吗?行啦,一会儿你再给人家道个歉,握握手都散了吧!”
后来李阳始终面带微笑,直到把那个胖子送走。后来派出所的民警小杜发现胖子的体检单子都没拿,李阳还说:“钱都拿了,还要那报告干啥?报医保啊?”
而我不禁佩服的看着李阳:“阳哥,你真行啊,什么事都能临危不乱。就是这两千块钱亏了点。”
李阳呵呵一笑:“唉,我告你个实话吧,那个张所长,其实是我舅舅,要不我能一直乐吗?我这是配合着他演戏。打电话我舅舅就说了,让我悄眯眯的,怕我露馅呢。那个胳膊有纹身的,就不是个好东西,我舅舅说,扫黄抓了他好几回了,他哪敢嚣张。”
我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好像我的脑袋也挨了一酒瓶子。“那你舅舅咋还让你赔钱呢?”
“多少赔点吧,不然堵不住别人的嘴啊!”李阳笑了笑,“走吧,回学校!”
“你的车呢?”
“我爸已经开回去了。唉,明天又得回了家下跪磕头喽!”李阳向着路边招手,等待着出租车。
如果说磕头认错就能化解矛盾,我会不会磕头呢?似乎这么多年来,每年我只给祖父磕头。透过玻璃看着派出所墙上高挂的一个个蓝色黑体字,我不禁想笑。拿出手机,发现已经十一点半了,而且,没注意,还有一个父亲的未接来电。算了,明天再说吧,这一晚,够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