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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2007年,4月27日

作者:夏白桦 | 发布时间 | 2018-03-25 | 字数:2881

大中午从印刷店出来,我和两个学弟扛着巨大的喷绘向学校一路走去。路上时不时有人好奇的看看我们,想要一探我们身上的究竟。但除非你有透视眼,否则任谁也别想看穿我的秘密。其实我本不打算如此辛苦,可惜出租车实在装不下这样的庞然大物。

虽然我已经二十岁了,但是印象中还真没怎么参加过运动会。太远的故事不敢说,高中的时候,每年的运动会,都安排在五一放假前最后一个周六日,但是很神奇的是和平的天空,这两天必定下雨!三年,准确的说,四年的运动会都被雨水泡汤了。所以,事实上,从来没有举办过。

上了大学也是一样,明天就是周六,也是运动会的开幕式。只不过由于大学里竞技项目增多,尤其是受人关注的足球赛和篮球赛赛程较长,预计会在五月中旬才能全部结束。明后两天就是给田径项目一个集中的展示。其实也没什么好展示,因为医科大有一点很特殊,没有特招生。

所谓特招生,也叫特长生,本质来说就是体育生。学校每年都要参加教育局举办的大运会选拔,作为一所专业性很强的院校,自然不可能与综合型院校相比,因此年年垫底成了习惯。后来不知道哪一年,据说招收了一批体育生。虽然那一届学生在市里的各项体育竞赛上获得了骄人的成绩,可惜等他们毕业时,又陷入了泥潭。

体育生在高中时就是以锻炼为主,文化课成绩偏弱。但是学习这种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在医科大,更是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所以虽然老师给亮了绿灯,这些人都拿上了毕业证书。可惜知道真相的各级医院,却始终不认可那张纸。这些人最好的下场,也许就是在某个二甲医院的放射科,负责拍X光片了。所以那届学生毕业后,学校果断取消了这些名额,不想误人子弟,也不想误人生命。

因此这运动会,更多是在看出丑,比如谁谁又把铁饼扔出界差点砸到裁判,谁谁三级跳动作不合规定一次成绩都没有还进不了沙坑,谁谁跑步不到一半连鞋也找不到了还累倒在了跑道上。所有的看点都集中在篮球场和足球场,虽然同样不专业,但是身体的碰撞,总是带着野性的呼唤。甚至有些人,期待球场上好好的干一架!

李阳出于好心,给我找来了过去五年的运动会策划书,我大致浏览一遍发现,和我印象中仅有的初中运动会形式规模差不多。我心想,这哪成!于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构思做了一份,我觉得大学生就得讲究个创新!还亲自去拉了一个赞助,肯德基。肯德基答应运动会期间免费为学校提供冷饮,条件是暑假借用我们的场地举办三人篮球赛。

除此以外还有许多创新之举,李阳看完之后大呼过瘾,至于他怎么去找书记谈我管不着,反正最后策划书的结尾,盖上了党委的公章。我觉得最激动的就是我,似乎这是我亲手制作的一件艺术品,我在等待揭幕的一刻,等待大幕拉开后的热烈掌声。

而此刻我身上扛着的就是这次活动的创新之一,我申请了一笔经费,制作了一幅长十二米,高五米的巨大彩色喷绘。过去每年都是小打小闹,用A4纸,把每天的赛事安排复印个一两百张,安排几个学生会干事站在校园的四个门口向过往的学生散发,最后慢慢的都扔进了垃圾桶。大家想看什么还是去张贴栏一堆浆糊里去寻找,

这幅喷绘,还是我利用副主席的身份,亲自跑到师范学院,请人家美术系的高材生给设计的。白色的塑料布上,两个巨大的运动员的剪影,一黑一蓝作为背景,一个起脚射门,一个干拔投篮。这两个剪影中间,是一张巨大的红字表格,上面清楚的写着从开幕到闭幕,每天的具体赛事安排。而且所有的空隙都点缀了各种图案,其中还借鉴了祥云,也算给明年的奥运会加油助威了,让整版面看起来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当我们三人把这块喷绘抬到学校的操场时,安排借梯子的同学却两手空空的站在铁网前木讷的看着我。由于校园面积有限,操场被教学楼围在正中,出于安全的考虑,四周架设了五米高的铁网,非常坚固。

“梯子呢?没借出来?”我顾不得擦头上的汗,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一定要在晚自习前把喷绘挂好,达到最好的宣传效果。

“杨主席,保卫科的不给借,说是担心学生安全。万一踩空了,他们是要承担责任的。”

我知道保卫科那些人,一个一个都在等退休,自然希望学生都乖乖坐在教室里,恨不得学生连操场都不去。我叹了一口气,眼瞅着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如果去找保卫处的领导批条子,时间肯定来不及。我看了看这绿色的,隐藏着点点锈迹的铁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爬上去挂!我亲自上!”

条幅的四边都已经打好了拇指粗的孔,每隔三十厘米就有一个,我先安排女生用绳子把孔穿好,扎结实,然后带着和我一起扛喷绘的两个干事,向网上爬去。他俩都是村里长大的,爬网也好、爬树也罢,娴熟的像两只壁虎。而我从小没经历过这事,当他俩已经在网顶坐稳后,我还在中段努力不让自己掉下去。

“主席,你不用上来了,我们能行。”

“没事!我得上,还能苦活累活都让你们干了,我在下面吹风,那还怎么以身作则。”虽然嘴巴硬的像烤熟的鸭子嘴,但是随便吹来一阵微风,都让我的脚踝不停的发抖。我相信我是太想证明自己了,当我坐在顶上的时候,我看他俩的汗,都干透了。而我自己,才刚刚湿透了。

这喷绘被揉成一个长卷的时候,我们三个也还不觉得特别重。但是完全展开后,就好象被大地紧紧吸住,每一次拖拽,都让人手心出汗。而坐在顶端的我们三人,尤其是我,更是把力气都用来维持身体的平衡,只能等他二人绑好之后,我再慢慢捆绑。

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也不知道多少次我都想放弃,我觉得自己快要把自己吓出恐高症了。但是看着下面围了越来越多的人,倒不是把我们三个当猴看,而是被这张漂亮的喷绘吸引时,我的心又充满了勇气和希望,我才明白自己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大约五点半的时候,我把最后一个孔里的塑料绳扎紧,看着远处的太阳,就像伴随我展露了疲惫,慢慢向西山落去。而我,也该下网了。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我现在也发现自己勉强上来的后果就是,不知道该怎么下。也许是太过紧张,也可能是太过劳累,两只胳膊已经开始颤抖,没法像他们两人,靠着身体去承受身体的重量,慢慢寻找落脚点。我感觉我是把整个身体贴在网上,靠着衣服和铁网的摩擦,不让自己下的太爽滑罢了。

尤其是双脚点到坚实的水泥地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买彩票中了大奖。我走到喷绘中央,看着它,自己一步一步倒退着走,仔仔细细让它的全貌慢慢铺满我的视野。心中的激动几乎抑制不住,再加上越来越多的人群,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留念,我觉得此刻,我已经成功了一半。

“杨主席,你快去休息会儿吧,剩下的我们再检查一下绳子绑紧没有。但愿晚上别刮大风,喷绘的塑料布都薄,怕被撕裂了。”

我看看天上的云已经被染红了一半,云朵悠悠的来回踱步。低头翻翻手机,确信最近两天都是晴,北风都不超过三级。便放心的对他们说:“没事,大家该忙就去忙,你们自己协调,安排两个人轮流在这看着点。多听听大家的意见,记录下来。将来咱们再制作的时候,也有个参考意见。”

我监督着他们分配好各自的工作,才慢慢向宿舍走去。我甚至累的一点胃口都没有,回到宿舍后,一头栽在床上,连鞋子也不脱,就那么半个身子扭在床沿。就这样我也睡着了。

可惜我大概是刚睡着,手机又震了,我懒懒的拿起来:“咋了?”

“主席,你赶紧过来吧,咱们的喷绘让保卫处的人给撕了!”

“等着!我马上到!”我的眼中布满了血丝,犹如有人触动了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