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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007年,5月11日
周五的课程被我果断放弃,毅然踏上了返乡的大巴,这一切我是悄悄进行的,谁叫我口袋里有钱呢。我思索着前两天偷偷从母亲那打听到的情况,表妹去年中考的分数很不理想,如果按照和平一中的做法,差一分交三千块钱赞助费,表妹十万块钱都敲不开学校的大门。幸好母亲在这时派上了用场,以子弟的名义把表妹带进去了。
听说为此母亲还和教务主任吵了一架,因为表妹不属于母亲的直系亲属。但是母亲却不管那些,并且说我当年是自己考进来的,并没有利用这个子弟的名额,这次就当弥补了。这样的理由连我都觉得荒唐,但是教务主任也无可奈何,谁叫母亲是重点班的班主任呢。
等我走出车站后,意气风发的选择叫了一辆出租车。在太原节衣缩食省下来的,回到老家大可挥霍一把,还可以有结余。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总听说人们往大城市打工,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坐进车里,司机问我去哪,我说先带我到处溜溜。司机看着我的样子,明明很年轻,也不像是失恋发疯的小青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沿着和平的边缘开始巡逻。
虽然和平只是一个小城市,但是如今我才发觉,这么多年我被书本困在学校和家庭之间,竟然并不清楚这个城市究竟有多大。虽然这几年经济的发展让全省都有些变化,但是在这里,街上行驶的车辆依旧以这种被刷成绿色的捷达出租车为主。想到太原拥挤的交通,确实明白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好处。
当司机带着我转了半圈后,我算着时间应该快要晚饭了,这才说出目的地,和平一中。
我上学的那几年,学校的大门外,有那附近的居民,骑着三轮车,车上焊一个炭火炉子,炉子上架一口锅,一口锅大概能煮五十多个玉米,如果都卖出去,就是一百块钱,折算成日工资的话,也算个中产阶级了。
也有更简单的,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推着一个类似婴儿车的小东西,里面盛一口大盆,盆里满满的都是茶叶蛋。虽然并没有什么可口的味道,但是学生都是富有爱心的,那一百个多颗鸡蛋往往不出半小时就卖完了。那时一颗鸡蛋五毛钱,成本吗,取决于超市最近有没有打折活动。
除此以外供我们选择的真不多了,就只剩下焖面和炒饼,都是在一次性饭盒里装好的,三块钱一份。都是素炒,因为都明白肉炒的里面也没肉,素炒的好歹能看见鸡蛋。
而司机把我放在一中的门口时,显然这里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了。校门虽然没变,连那四个大字似乎都没有人上去清洗。可是门前的小推车都不见了,而是盖起了一排小砖房,每间房子不过六七平米,门口的学生都在拥挤着买饭。
我在人群后观望,发现这才一年多,学生的口福真是大大的提高了。什么陕西肉夹馍、晋南鸡蛋灌饼、东北熏肉卷饼,鸡汁豆腐串,各式各样琳琅满目。我觉着要是把每家店都尝一遍,怎么着也得一个星期。别的我也吃不惯,就挑了个人最挤的摊位,买了个鸡蛋灌饼,而且是很嚣张的多加一个鸡蛋外加一串里脊。周围的学生都不知道这是哪里蹦出来的土豪,却不知这在大学里只是常规操作。
我拿着热乎乎的饼子向校园里走去,进了大门就发现曾经的一排平房被推倒了,竖立的牌子显示这里要盖科技楼。我看着工程的进度,心想表妹是享受不到了。接着趁热咬了一口饼子,发现,确实没有太原的好吃,大城市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我来到了表妹的教室外,虽然上课铃声还没响,但是我还是学着教务主任的样子,从教室最后排向前门走,透过窗户观察里面的动态。一中这些年别的不知道怎么样,校服变化不大,还是长袍大袖,把青春的气息裹得严严实实。但这毕竟已经是九零后的天下,还是发现学生的头发,多了一些变化。
很快我就在教室的角落里发现了表妹,她没有出去吃饭,正和几个姐妹聊天,手里端着一袋撕开的小当家干吃面。我顿时有些心疼,这怎么够呢?于是我走到门口,拦住一个正要出门的男生,“同学,帮我叫一下XX。”
这个男生就像打量敌人一样看了看我这个没穿校服,但是样子介于学生和流氓之间的人,“你谁呀?”
“我是她哥,麻烦你叫她一下。那不是,她就在那。”说着我指了指还在聊天的表妹。
这男生半信半疑的向表妹走去,或许是在纳闷,既然认识干嘛不自己叫,也许走进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在我高中的时代,不同班级的学生,是不可以“串门”的,哪怕是走错了也不行。他走到表妹身后,轻轻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指指门口的方向。
表妹对着门口看了一眼,或许是因为楼道太黑暗,又认真多看了两眼,然后将手里的方便面一把塞进男生的手里,推开他便向我走来。那男生还冲着表妹喊:“你不吃我可吃了啊!”然后一仰脖子便把袋子里的渣子倒进嘴里。
其实我也很吃惊,当表妹走到我的面前我才发现,她的身高已经快要和我拉平。但是接下来她的动作更让我吃惊,一个拥抱,两臂紧紧搂住我的脖子,把头贴在了我的胸脯上。这要是放在我的高中时,教室里起哄的“哦哟”声能把校长从办公室吸引过来。而此时这间教室,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我把表妹的胳膊从脖子上解下来,“你们年轻人都这么开放啊?”
“这有啥了?哥,你啥会回来的?住几天?”表妹看着我的脸,或许上了大学确实不一样,我的嘴巴一圈都变成了青色。
“我刚回来,看看你就走,别跟我爸我妈说,我嫌他们烦。你眼睛怎么了?”我仔细的看着表妹,头发整齐,但总觉得整齐的有点过分,所有的头发直指地面,没有一点弯曲的痕迹,我忽然想起了似乎有个叫离子烫的玩意儿。而表妹的眼瞳大的有些吓人,我却不清楚怎么会好端端的发生了散瞳。(散瞳是在应用药物使眼睛的睫状肌完全麻痹,使之失去调节作用的情况)
“没事啊,挺好的!哦,对了,我戴着美瞳呢。哥你OUT了吧,年轻人的玩意儿!”表妹有些骄傲的说着,为了不妨碍别人的进出,她一把把我拉到了楼道的一边。
“这个东西干净不?可别伤了眼,我可告你说,好多人就是因为不注意用眼卫生,年轻轻导致视网膜脱落,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大意不得!”
“你瞧你,怕不怕!还真是上了医学院了,开口闭口就是病。”表妹撅着嘴,一脸的开心。我真不知道母亲她们的担忧究竟来自哪里。
正说着,上课的铃声响起。一中建校据说也快百年了,怎么还是用着传统的铁电铃,如今再听除了亲切,更多的还是刺耳。“你先上自习吧,我等你下了自习,送你回家,路上咱俩聊会儿。”
“那就走,还上什么自习,不上了。”表妹突然回头大喊:“二狗!我和我哥出去一下,有事了给我发信息!”
我这才知道刚才我拦住的那个男生叫二狗,而且很巧的是,这家伙居然和表妹还是初中同学。回想我当年,母亲为了防止我只顾着旧情,愣是把初中的同学,大部分都拱手送给了别的班,留下的那几个,我也没什么话题。
“没吃饭呢吧?想吃什么,哥请你,别客气,随便点,你就是想去新王朝我也请得起。”新王朝是我们这里最高档的一家大酒店,听说里面的菜只有海鲜,我们这种山野村夫,进去都未必吃得惯。
“哥,你请我吃肯德基吧?咱们这有了肯德基了!”
我不禁也有点意外,虽然我到了太原后,也曾痛快的去吃了肯德基和麦当劳,还饶有兴致的比较二者的味道差异,但是着实没想到和平这不入流的城市居然也开了。记得因为勤工俭学的缘故,我还曾问过一些曾经在肯德基打工过的学长,能不能加盟开一个。学长还很有心,直接给我带回来一份资料,我大致看了一下,姑且不论我们和平算不算四线城市,单就上面罗列的基本费用,什么加盟经营费、广告促销费、培训费,最后总计近三百万,我差点被一口老血捂死。
当我带着妹妹打着出租来到这家唯一的肯德基时,发现里面挤满了人。表妹挽着我的胳膊,正在专注的看着掉在顶上的餐牌。一位服务员模样的人礼貌的问我:“先生,还没点餐吗?”
我扭头正要回答他,却不禁大笑起来:“操!黑猩!”
对方也大笑起来:“操!歪脖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