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2013年，国庆节

刘一借口家里有事，吃完饭就匆匆要回去。家人们自发走到了门口相送，似乎很欣赏莲芯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的样子。毕竟，小雪每吃一口都要跑来跑去，让其他人都在担心。大伯首先提出来要抱抱莲芯，因为不知道何时祖父告诉他，这小姑娘不认生。大伯就像做实验一样，慢慢的去要，果然，莲芯只是盯着这个陌生的大爷爷，也不吭气，就是看，就是看。

“嘿呀，这个小家伙就是有意思！”就像在炫耀自己的孙女似的，还抓着莲芯的手向大家挥挥。

大娘看到此景也忍不住上来，“让我也抱抱吧？”以此为开端，所有人都上来尝试。但唯独，就在姑姑接手的那一刻，小雪大哭起来。

二哥赶紧蹲下身子，“怎么了，雪儿？”

“我不喜欢奶奶了，哼！”然后一头扎进了二哥的肩膀。

“唉，怎么说话呢，怎么能不喜欢奶奶呢？奶奶每天在家照顾你多辛苦呢！你为什么不喜欢奶奶啊？”

姑姑更警惕的看着小雪，自己就像是站在批斗大会的舞台，不知道这革命小将会放出什么样的厥词。

“奶奶抱着妹妹呢，我不喜欢她了。”

二哥一个白眼就不留情的甩出去，“奶奶抱抱妹妹怎么了，那也是你的妹妹啊！咋是个这东西呢。去，找你妈去吧，一点点大倒学会嫉妒了。”

“不要！不要！”二哥虽然站起来，但是小雪立刻紧紧缠住二哥的腿，又像猴子又像蛇，让二哥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姑姑赶紧将莲芯还给岳母，走过来安慰小雪，声音里还带着乞求。“奶奶就抱抱妹妹，又不走，奶奶现在抱抱你行不行？”

“不要！我不喜欢你了！”小雪将头扭过去，只给姑姑留下一个乌油油的后脑勺。

“那你一个人呆着吧，我也不喜欢你了，咋是个这东西了！还敢不喜欢奶奶，反了你了！”二哥粗暴的把小雪的双手掰开，似乎在那稚嫩的皮肤上还印上了指痕。然后头也不回的，开车去了。

“哇啊～～”小雪顿时嚎啕大哭，第一时间冲进了姑姑的怀抱。姑姑也劈开了脸上的忧愁，眉开眼笑的哄着怀里的小眼泪。

“你不是不喜欢奶奶么，那你还找奶奶干嘛呀？”大伯一脸得意的看着这个哭哭啼啼的小家伙。

“就是这么个东西，有什么法儿？”姑姑慢慢的弯下腰，然后像提起装满水的铁桶，慢慢的站起来。站直的一刻，全身都轻松了不少，就像是长跑运动员抵达了终点。

“回去再给孩子吃点啥吧，感觉她没吃饱啊。”父亲插话道。但姑姑却只是眯着眼轻轻的摇头，就好像在提醒父亲“勿谈国事”一样紧张。

“吃的不少了，舅舅，小孩子就不能吃太饱，三分饿七分饱就挺好，不然容易积食。一旦积食，发烧、便秘一堆事儿，可麻烦啦！她这两天嘴里一直有味，发愁死了。”二嫂忧心忡忡的看着小雪。确实，饭桌上她没少悄悄问莲芯的情况，对于莲芯每天都能按时大便，那种羡慕让人觉得不可理喻，却又由衷的同情。而我也无意间撇到，二嫂的包里，除了纸巾之外，装着一板消食片。

“可是不吃的话，孩子长身体营养也跟不上啊？是不是这个道理，杨正，你给大家解释解释。”大伯又来问我。

“这个不好说，人和人个体差异比较大。就好像同样的奶粉，有的小孩吃了就胖，有的不见胖还见瘦，因人而异。”我像担心干涉别国内政一样的谨慎，看着二嫂的眼神，不禁补了一句我自己也不知道目的的话。“而且现在条件这么好，有几个小孩能营养不良，都是营养过剩得肥胖病。”

“是吧！我觉得也是！”二嫂眼睛就像接通了电源，亮的我赶紧继续看傻笑的莲芯。

“嘟嘟！”刘一和二哥开着车后脚踩着前脚的赶了过来。

祖父趁着大家没注意，晃晃悠悠坐进了刘一的副驾驶。当岳母抱着莲芯坐进了后排，大家似乎才发现了祖父一般。父亲小声问：“爸，人家小刘要回那边呢，你坐其他人的车吧？”

“没事，爸，没多远，我先送爷爷，让爷爷和孩子在多呆一会儿吧。”

“那行，那你慢点。剩下的蛋糕都拿好了吧，回去和你们家人分着吃了吧。好，我就不送你了，路上慢点。”父亲挥挥手，像一个交警似的催促刘一不要挡住路线。我和刘一连个招呼也没打，反而觉得十分自然，似乎大家都松了一个口气。

二哥一家自己开着车也离开了，临行二哥还向我大喊：“没事出来吃口饭呗，还能光看书？”

最后我当司机，拉着父亲和大伯、大娘，送他们回家。刚上车，大伯就问父亲：“红伟，咱爸雇那个保姆，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啊，不是干的还不错么，咋了，要走呢？”父亲坐在副驾驶努力的向后靠。

“不是，咱爸跟红霞说了，红霞又问我了，我这才告你，说是咱爸要给这个保姆涨点工资。”

“谁提出来的？保姆提的，还是咱爸提的。一中午也没说一句这个事啊？”父亲不禁转过身去。透过后视镜，我看到大娘已经闭目养起了神。

“据红霞说，是咱爸提出来的。他说现在工作不好找，也不知道从哪个报纸上看的，说保姆的工资现在多高多高，以前是照顾他一个人，现在还得捎带多做一口杨正的饭，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吧，想给人家适当涨点。你说咱爸有意思没有，一天到晚操这个心干嘛？保姆还没吭气，他倒上了心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巧，大伯用力的哼了一声，就好像和平的空气质量又下降了。

可是窗外，地上明明刚洒了水。美其名曰是为了净化环境，但实际的功用，就是用那一罐子的水弄脏了一整条马路的车。而洗车行还得耗用十倍以上的资源，洗去车上的泥垢。也许，这就是拉动内需最有效的方法吧。

“杨正，你觉得这个保姆咋样，你天天在呢，你就很有发言权啊。”父亲问我。

“还行吧，反正她就是每天上午十点左右来，进门换了衣服就干活，几乎不存在偷懒这一说，中午累了就在沙发上休息一个钟头。爷爷只要一起，她就不睡了，一直干到下午五点，走的时候就把垃圾都带走了。而且，也把晚上的饭都备好了，我上锅一热就能吃。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炒菜的水平一般。”

“你听听！”大伯掷地有声的说道，“一天满打满算不到七个小时，周末、国家法定假日还休息，一个月给开两千还少呢？可比我们厂的不少工人待遇好多了！工作又不存在危险，咱们不提防她就算够意思了！而且有时候咱们给咱爸拿的那些水果啥的，吃不了的不都是给了她了，一个月不少给了啊！咱爸啊，就是年纪大了，自己舍不得花钱，倒是总想着给别人花。”

“哥，咱爸的意思涨多少？”

“不多，红霞说涨三百。要我看，给她多出二百意思意思就行了。这些人，可不能惯坏了！不然以为咱家有钱，动了坏心眼怎么办？你没有听说，网上报道的，可有那保姆和贼串通起来入室行窃，有的还把老人、小孩都给害了。现在这个社会，什么都得有个心眼儿！要不杨伟他们在国外，我就特别担心。你想想，万一他和别人吵架，外国人互相都是知根知底的，法官肯定不会向着他说话啊。杨正，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那行，那就下个月开始给她多二百，这个钱我一个人出。”

“唉，跟你说这个话不是让你出钱了。说好的咱们四个一起出，就是让你知道知道。而且杨正在那，说起来是那个保姆多做一个人的饭，但那有多少？能有二两面？笑话！而且我打电话，反倒觉得咱爸现在心情可比前一阵好多了。”

“哥，就我一个人出了算了，这点钱犯不着再给红兵打电话。”

“行吧，那就轮流出，下个月你出，再下个月我出。杨正，你不是准备考公务员呢？复习的咋样了？这个我不说别人，你一定得学习你大哥那个精神。你现在把老婆孩子送回老家，就对了！就好！男子汉大丈夫，还能一天到晚的儿女情长？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幸好大伯家不算远，很快就到了。不然，真要是让我谈复习的状况，我心里还真别扭。说的好了，他会提醒我不要骄傲，说的差了，我又担心父亲焦虑。而我自己，高考的阴影似乎也在慢慢的回归。父亲给我买的那些训练题，总是被不知何时冒出的汗水打湿。夏天，明明已经过去了。